“现在,请投掷一个d20……”
“等会等会,什么叫d20?”
“唉……自己翻书。玩家手册不是在你那里吗?是大字不识还是嫌图太多幼稚啊?”
“嗯……哦,我找到了。d20的意思就是一面二十面‘骨子’……”
“骰子。”
“哦……‘头子’。d就是dice。同理,d6就是六面的……d8是八面的……”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吗?硬塞两个字母就能显得很洋气吗?”
“只塞了一个……你投不投?不投算你大失败。”
“投投投。来吧!寄宿着我暗黑之力的‘筛子’啊!听从我的呼唤吧!”
“啪——”隼良把地下城主指南摔在桌上,“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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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20篇。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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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没有摔杯子或者碗,应该算是还好吧。哦,不,这是因为,她把这些容易摔碎的东西都悄悄地藏起来了。
哲哥年幼时也试过这招,屡试不爽。
“你知道吗?rb有一栋楼的天台是跳楼的圣地……直到有个好事者,在那个天台上放了一圈镜子。自杀率莫名地又下去了。因为只有让你看见那时你自己的脸,你才会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地可笑啊,自己的生活又是多么地美好啊。”
也许他们也需要一面镜子。
哦,那时,他不是对着自己说出这一席话的。
“但是真正走投无路该自杀的还是自杀了。救下那么一两个精神脆弱的家伙又有什么用呢?”
这是当时他朋友的回答。
“你打我!你敢打我!你这个只会打老婆的家伙、算什么男人!”
“臭娘们还敢多嘴——”
最后又变成这个样子。最后又变成这个样子。
李璇渊坐在门后面。羽绒服、围巾和牛仔裤。声音——本质是震动,靠着门板传到耳中。小小的房间里,没有光源。看不清日历也看不到时钟。手机放在桌子上,压着课本和笔记本。签字笔已经收在笔袋里了。床铺还没摊好。因为即使装睡也没有用。
要是妈妈受辱了,她就一定会报复回来。无论她在不在床上。在不在梦乡。
那么就让自己清醒着接受它吧。
为什么做父母不需要考试?为什么爱上一个人这么轻易?即使她对于高考式记叙文的写作已经炉火纯青,她还是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下一个阶段开始了。妈妈开始低声抽泣,细数他们当年一路走来吃过的一个个亏走过的一个个坎。但是爸爸早就不吃这一套了。她越是哭,爸爸就打得越是狠辣。声音也越响。楼下和楼上的邻居们,都能听得见。有时他还能听见邻居们的议论。但是呢,会有一个老奶奶来敲门的时代早就过去了,大家巴不得有热闹看呢。
现实比任何的综艺节目都要精彩多了。
只有他不会拿出瓜子。即使他们非亲非故。就是十个陌生人,她想他也会如此。
只有他不会装作没有看见。
最后的最后,父亲摔门而出。什么都不说地走了。他还会回来的,在夜里。
母亲抽泣着。抽泣着。眼泪来得越快,之后便要花更多的时间来缓过劲头来。现在是几点呢?房间里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见钟表。
然后母亲就走进房间里。眼泪已经干涸了,恼怒从皴裂的土地里迸溅出来、就像烧尽一切的地火。乌鸦降落在坟前、是给谁以慰藉呢?
大约过了十分钟之后,母亲便走出房间。确认她确实离开了之后,李璇渊从地上起身,轻轻关上房门。拿出手机、打开镜子。指甲的爪痕在脸上纵横交错。好不容易留长一点的头发又变得凌乱了。脸上又肿了一块。
她的手会疼吗?要是不会,为什么每次她最后又是那幅表情?若是会疼……又为何要……
为什么最后她又是那幅表情?既然爱她的话,为什么要伤害她?为什么要把她当做是……要是不爱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道阅读理解,莫不是无解?
还好。用口罩遮一遮的话,应该还好……即使被看出来也无所谓,她又不怕流言蜚语。现在是寒假,也不用去学校里……
补习班那些家伙,想怎么笑、就怎么笑好了。她不在乎。
就像是过眼的云烟。
李璇渊坐在地上,背靠着窗。困意难生,长夜漫漫。
雨伞放在角落里。
不是朗基努斯……
只是一柄雨伞。
李璇渊向后一仰。双腿自然地交叠,腰身放松下来。
人生还长着呢。
她还未麻木、还怀着……
夜晚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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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娘们……”
李孙浩把酒瓶扔到一边。
爆裂为碎片。低纯度低质量的酒的残浆,在地砖的缝隙之间流淌。
这个家是谁来供养的……一点都不知恩图报……家业都是他的、是他家的!就算要败、败一点又何妨?!她有权力管吗……啊……所以说,当初就不该娶二手的东西……
凌川的残酷就在这样的小巷中。独自饮酒的人,既可怜又可恨。
凌川的温柔就在这样的小巷中。独自饮酒的人,也不会被推搡着走。没有人会来驱赶他,没有人会对他指指点点。就算他醉倒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假惺惺地上来……
大家只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刷——”
车的声音。光被遮蔽了一半。
西装男们从轿车里下来。
纽扣仿佛在倾洒着暗金色的光芒。
那就是金字塔的塔尖。那就是人上之人——
就连李孙浩都开始,注意起自己的着装了。
“你好呀,李林清洁公司的李孙浩先生。”
声音的源头在那些人身后。
“我们想要和你谈一谈合作的事宜。”
“合作?”李孙浩不是傻子,“我就是一个开保洁公司的……”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醉了。醉倒开始做梦了……
“你说的没错,李先生。但是,我们需要的就是你。”
那声音绵柔而细。是女人?
“我们想要进入凌川新材料研究所。”
“……”
李孙浩闭上了嘴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么就可以说通了。
他把没开的最后一瓶酒砸到墙上。
“那……我们来……我们来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