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多想。”
隼良说。
坐在椅子上的,躺在床上的。
她的养父母和她的兄长从那一天之后都还没有出现过。但至少养父母给她打了饭钱。最低限度的饭钱,白饭、汤和一个素菜。
她说她很满足了。在这段漫长的寂静发生之前。
杨隼良并不愤怒。他不像陈赞文那样,常常为大义奋勇。虽然他知道,他真的会暴怒的时候,只有事情牵扯到了他的朋友的时候。他也不像宏哲那样好脾气,好脾气到软弱,把每一颗牙齿都吞进肚中。要是有个家伙一直在该他们两个值日的时候消失,他会让他看见代价。
那时,他愤怒么?
那算是愤怒么?
“你的医生说你在寒假开始前就到了,为什么年后才来找我?”
“……”
“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那个神态简直和哲哥一模一样。真令人恶心。你妈妈没有教过你,和别人说话的时候要看着他吗?
“谢谢你。以后你还能来……和我说话吗?”
“当然可以。”隼良站起来,“但那时候你应该改掉坏习惯了。”走到床边,“看着我的眼睛。”
“哎?”
她抬起头。就好像上方飞行着的鹰隼的眼睛,锐利地像是碎在地上的瓷器碎片。
她抓紧被子、低下头。
稍微过了几秒:
“你是在……故意吓我吗?”
隼良的声音来自门边:“无论多可怕的人,你都要直视他的眼睛。”
“阿良,不许怕。你要看着他的眼睛。”
“可是……爸爸……”
“现在我不是你的爸爸。”
“就当我已经死了好了。”
蝉鸣。远山的咆哮。小孩子才听得见的蜂鸣音。
就像是捆绑周身的网。
“不许怕,杨隼良,不许怕。”
杨隼良走出病房。照例和何医生说了两句。何医生有时也会觉得有点尬,自己或许有点被这个高中生的气势压倒了。是因为他的身高吧。
隼良走出医院。
深蓝上的时间是16:22.果然,天早就黑了。吐出的空气染上了白色,虽然说是呼出二氧化碳,但其实二氧化碳仅仅变成了3%罢了。但即使只有这么多也很可怕了。
因为世界上有超过90亿人啊。
哦,对了,今天是九月的生日。
但是演唱会取消了。
……她的歌也不是那么地好。虽然没有牵扯进任何的抄袭事件里,确实是难得。但是也没有那么好。
没有那么好。那首信仰也不过尔尔,中等偏上。只是他不能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罢了。”
那天那个河岸实在是对他造成了太过长久的影响。
甚至影响了他的判断。
人类真是——
破折号之后的内容,有什么意义吗?
大概是没有吧。
九月。为什么要叫九月呢?生日是在二月,名字却叫做九月?她的九月发生过什么吗?还是九月对她来说有什么特别的含义?还是只是因为五月已经被用掉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叫九月呢?他又为什么要想她为什么要叫九月呢?
真是……无趣。
隼良回到家里。文兄又出去跑步了。只剩下他和宏哲。宏哲把饭热了热。他从不问他去干嘛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哲哥。”
“恩?”
纪宏哲拧上嘲杂的厨房间水池的水龙头。那声音堪比菜市场。
“示弱不是礼貌。不要总对人低声下气的。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别人的眼睛。”
宏哲稍微愣了愣。然后把手在围裙上擦干。他走出厨房。隼良正靠着厨房的墙。要是现在强行去看他的眼睛的话会很尬吧……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虽然隼良有时一直会……
“我知道了。”
宏哲还是没有走出厨房,“不过我也有拒绝的权利吧。这样一说的话。”
“……随便你。”
隼良从墙上离开,“文兄虽然和我说了他在三院里发生的事情,但是我觉得有很多细节都不太连贯。他可能撒谎了。”
“哦……”宏哲倒也不是非常震惊。文兄说谎的理由……多半是,不想让他们担心吧。
“再过两天就是那个所谓的线下集会了。那时候就依赖你和文兄了。我会想办法拖住夏雨凝的。”
“恩。”
“你不恨我吧?又要让你身临险境了。”
“呵呵。”宏哲轻声笑了笑,“我们之间就不要客气了。只要……我能派上用场就好了。不过上次在玩具厂的时候我就跟丢了呢……”“那是对方有计策。追丢是很正常的。”
隼良认真地为他辩解。
是错觉吗?今天的隼良……比往日的要……坦诚?
是累了?没睡好?
“帮我拿一瓶肥宅快乐水吧。”
“那可不行,哲哥,你会肥死的。”
“呵呵。”
人总会在某个时间里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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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文兄意识到他已经变成了“走”。差不多了,差不多够了,再跑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拉伤了肌肉就不好了。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沿着人影稀疏的大道走着。讲道理,全身上下都快没什么知觉了。
他是弧形跑的。这里离家应该还不远。慢慢走吧,慢慢走回去。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最终的表现还是,没头没脑地沿着砖石铺成的人行道往前走着。已经退色的红色,青色和黄色的石砖,似乎在勾勒着什么重复堆砌的图形一样。偶尔踩到的盲道的凸起,实际上没有什么感觉,是冬天的鞋子和袜子太厚了吗?行道树穿着白色的毛衣,不知道实际上的效果如何。叶子已经不会再落下了,一位大部分树的枝丫都变得光秃秃啦。
霓虹的灯光。就像是两艘星舰之间互射的激光似的。璀璨夺目。确实比火更耀眼,更鲜艳。
“啊。”
无意识地向前走着的文兄无意识地抬起头。
前面依然是人影稀疏,三三两两的过客。
有一位女士,穿着身后那家快餐店的制服,手里拿着一沓的传单,脸上挂着后街女孩一般的笑。
是杨千翼。
哎呀,真的是很忙呢。
文兄本来想要停下了看看形势再说的,可是他还是无意识地向前走了。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