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需要筹码,是吧。”
“您说得没错。”
“那么,我方将提供这件物品以及一份赠品,作为此次交易的筹码。”
半醒不醒之间,陈赞文能听见声音。
之前的记忆是模糊的。就像是泡在巧克力奶里的早餐谷物。
他打倒了赵克莱……那只愚蠢卑劣的食蚁兽。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那,我们只能欣然接受了。”
“那样最好。”
手和脚都被拘束了。动弹不得。
想要喊些什么,也出不了声。嘴里被塞了什么东西。
即使想要动、想要挣扎,大脑也只是告诉他:换一个不疼的角度就好了。
被操纵的命运……
像是商品,像是筹码一样被交易。
陈赞文睁开眼睛。
现在,他是在一座洞窟里。昏暗无光。睡着了吗?
“睡醒了?”
对面传来疲倦的声音。哦,应该说是“在疲倦之中强打精神”的声音。
他记这个声音记得很清楚,因为是他第一次去警察局做笔录,和第一次被警车送回家。而且这位老哥的外号也很“旗帜鲜明”,容易记。
王爵鸣警官。
陈赞文睁大眼睛。但是还是不想起来。
“你累倒了。”
王爵鸣也差不离。他可能更惨一点。
“你知道自己怎么醒的吗?”一点警官的架子都没有。但是稍微有点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也可能只是有点烦躁。这种情况,任谁都会烦躁的。
“啊?”陈赞文还有点懵。
“冻醒的。”
王爵鸣严肃起来,“夜间温度可能还会下降,我们需要生火。”
陈赞文匆忙地扫了一眼他们两个的装束。衬衫长裤。幸好不是像金刚狼那样的,裸着上身什么的……头还是晕乎乎的。四肢也没有什么力量,能不能站起来也许都要两说。
但是只能依赖他了。
王警官的膝盖以下空无一物,只有无用的裤管。棋子做出了它的判断,棋子进行了它的治疗。
他想起来了,最近记忆有些混乱,但是刚才才发生的事情是不会记错的。那之后还有更多的、各式各样的机器人出现,有大有小。没有谈判的余地,只能拼死一战。他们再猛也就两头四手,渐渐地支撑不住了,就只能躲到这处山洞……看来对方是没有发现他们。
也可能他们发现了。可以,但没必要。他们只需要等我们出去就行了。
“还有一件事。我似乎可以随时启动这个东西。所以你只要拿点木棍过来就能烧。但是你或许需要24小时,对吧?”王爵鸣拿起他的棋子。
形状有些怪的棋子。bishop。
但是他现在派不上用场啊。
他只能等。等一个可能比自己小十岁的,可能是一般市民的面黄肌瘦的家伙醒来。
只能由他来做。
“我知道了。”
陈赞文挣扎着起身。他必须起身。哪怕膝盖磨破,哪怕后跟撕裂。
这么说他好像没鞋。是真的没鞋。
很痛。
但是他必须得站起来。好不容易逃出来了,要是冻死在洞窟里,可真的太丢人了。
他们已经知道我的脸了。势必已经推测出我的身份了。正在此时,宏哲和隼良可能就正被他们的特务监视着,甚至可能已经被他们……逮捕?不,不是这个词。此时此刻。他们可能正在晚饭桌前……或者……他们在发传单?
传单的内容是,有个高二的学生失踪了。
也可能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以为我还在精神病院里。他们还不知道危险正在迫近。
他必须得站起来。
陈赞文挣扎着站起来。
嶙峋的石片上,沾着些微的血迹。山洞里每一秒钟都在变暗。很快就要伸手不见五指了。
但是,所谓的觉悟啊。
“所谓的觉悟……”
“就是在一片漆黑的荒原中开辟出一条道路。”
“你知道啊。”
“是啊。你也挺懂的嘛。”
“树枝是吧。”
“草叶也行。什么都行。只要能点着,什么都行。”
“好的。”
陈赞文站起来。走出洞窟。他走得小心翼翼。因为一片漆黑嘛。
也许会有一个空槽使他摔倒,也许会有一片碎石让他疼痛。
走出洞窟之后,倒是有些些微的光。
但是那并不是月亮。是他们控制的光源。
这是他们的地盘。
伤痕累累,筋疲力尽,身陷敌围。
远处,能够听见那些机甲移动时的响声。可是它们没有像白天那样发起攻击。夜间休战?可能他们只是想要获取战斗时的数据吧。派出的机械越来越厉害,直到能击败他们为止。这种设定也不少有。
风也是有的。吹在裸露的、干裂的皮肤上。陈赞文开始感觉冷了。但即使紧紧抱住双臂,也没有什么意义。牙齿正在打颤,即使想要止住也不那么容易,最后只能把舌头卡在上下两排牙齿之间。会咬到。还挺疼的。
不仅薪柴,还需要食物和水。
不然是不可能在这片森林生存下去的。
实在不行,撑过今天以后退回到那处研究所,应该能找到存粮和衣物。
陈赞文走在泥土上。虽然没有下过雨,但是还是有一点松软的泥土。那是因为,水分现在正就在此处流动。赤脚上沾着泥巴。还有小虫、落叶,尖利的枯枝。
借着自天顶上投下的微明的灯光,勉强能看清楚一点。
当然,也绝非是和文明世界隔绝了。
陈赞文摘下眼镜。
蚀刻着的honest。
他像是幻觉中见到的那个人一样,按下了眼镜脚上需要用点技巧才能发现的暗钮。绿色的微光,honest被投影在地面上。
还有这招,厉害。
honest也并不是很亮。仅仅是能看到脚尖的轮廓的程度吧。但是也够了。已经够了。
不要忘记他出来的职责啊。
陈赞文开始捡起……连路都没有,其实只是脚边的树枝。因为是用棋子的能力引燃,所以有点潮湿的也不要紧……大概吧。
陈赞文弯腰捡起树枝。惊动了不知道哪只甲虫。
他在森林中行走。他在虚假的夜色中逡巡。庞大的钢铁造物在森林之上移动。它在小人国中行走。
彼此不挡着彼此的道。
只是,当陈赞文抬起头看,头顶上是漫天繁星。
凌川是看不到多少星星的呢。
那也比虚假的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