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安?好一个古式而刻板的说法。好吧,至少比万福金安要好。
纪准从那里走下。身后跟着许多人偶,但好像不是战斗型的。他们手里举着这样那样的盔甲的拼图一角,然后一片一片地贴在他身上。铠甲下的身体,瞬间就被转化为棋子的质地。
随着他的脚步,老人变成了青年。
“我想和你谈谈。”
陈赞文尽力柔和他的语调,沉下他的心。无论何时,都必须谈谈。
这是信念。
“好啊。”
老人仍然在这个转化过程之中。他当然会答应了。而陈赞文无声之中开出的条件,就是在你当面变身的时候不一剑劈来。
其实文兄没考虑那么多。他现在……有点支持不住了。要是不用战斗也能解决的话,那是最好了。
人一旦疲惫,天真和颓废的想法就会占到上风。然后默许着各式各样的借口纷至沓来。
“那么。”
全部铠甲都已经装配完毕。人偶们各自鞠躬,从斜后方退避。少女依然坐在钢琴边,仿佛风景画的背景。
老人走下不高的几级台阶。那是让交响乐队保持高低错落用的台阶。这样一说,圆形的演奏场,现在也像是古罗马的竞技场、斗兽池。
陈赞文把手伸向自己的剑柄。棋子毫无表情,对方不可能仅凭动作就看出他现在已经筋疲力尽。要是真的变成了决斗,他也可以一招制敌。
数月之前他走进杨先生的道场的时候还是个弱子,现在已经非常相信自己的拔刀斩了。如今之我并非往日之我,瞎话佞言不可能迷惑我!
少女的手指从琴键上离开。但是黑白琴键仍在下落,乐器仍在演奏。开挂石锤。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下台阶,一如老者刚才,但是没有扈从相伴。
她走到了老者身前。
也就是陈赞文和那家伙之间。
“……”
陈赞文已经有点说不出话了。残破躯体里还有一丝力量。和一点愤怒。
“怎么了,你不是说要谈谈吗?”
棋子看不到表情。但是knight能感觉对方在笑。
那是老者笑稚童的笑。
少年希望拯救众人,成年人认为应该考虑效率,老人觉得各人完成各人的使命、思考最少的东西才是最好。
陈赞文把手按在刀柄上。
对方也把刀鞘里的东西拔出来。不是最有效率的,但是足够使人惊讶了。
燧发枪。
插在剑鞘里的武器是一把步枪!
“可恶!”
陈赞文向前踏出一步、虽然他其实没有想好下一步。他是不可能拔剑的。于是他愣在那里。
纪准当然料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也没有心急,不慌不忙地把枪架在garnet的肩头进行瞄准、然后击发。
大人只在有利的情况下进行进攻性的谈判。
文兄的肩膀吃了这一枪。
他被打翻在地。威力并不是很强,但是他现在真的快要不行了。要不是大力哥的bishop像是肾上腺素一般给了他强心一击,这会儿他已经倒下了。
“那么,你想要谈什么呢。”
纪准说,游刃有余,“资料上说,你是我孙子的朋友?”
自己问想要谈什么,然后自己提出自己的话题。
陈赞文挣扎着站起来。纪准潇洒自然地装弹。
对他来说,现在就像是返老还童一样。年轻和力量又回到了他的身体之中。这就像是返老还童一样!中世纪风格的甲胄和光滑闪亮的燧发枪之间致命的不协调,才不重要呢!
腰不疼了。喉咙里没有痰,呼吸也顺畅了。肌肉还是当年的样子、能一口气搬着什么什么东西翻过山越过河。
又回到了从前。
但是也有不是从前的东西。
人是不可能回到从前的。
“你在……说什么……”
不能倒在地上。必须得站起来。伤痕累累、筋疲力尽、深陷重围。没有任何办法。
但是他还是得站起来。
“啊,失礼了。”纪准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记忆力也恢复到年轻时候的水平了。
“我的名字是纪准,我是纪采的父亲,纪宏哲的祖父。”
“你说什么?”
陈赞文勉强地站起来。
用重剑支撑着身体。
“我孙子平时是什么样的呢。和你一样天真吗?”
不像是在说自己的孙子。好像是在确认某件商品的状态。
陈赞文说不出话。
他的愤怒在剑柄附近打转。他真的、真的快要脱力了。
“以一个孩子来说,是不错啦。但是你们已经是高中生了。是时候该明白这个世界了。如果他还是像你这般的话……”他稍微顿了顿,“那么得经过一番教育之后才能继承我的衣钵。”
“哲哥和你不是一种人!”
“人类全部都是一样的、是可以相互理解、彼此利用的!”
纪准的回复很快。
然后他意识到这不是他平常会说出的话。
该死,不能连心态和想法都年轻了。
“……我已经快要死了。”
纪准继续说,“我需要一名能够继承我的人。直到刚才我还觉得程步青是这个人,但是我的孙子回来了……他虽然天真但是……继承到了他父亲没有而我有的某种特质。”
“他父亲只是个懦夫。但是他不太一样……”
“哲哥和你不是一种人、他父亲也不是!”
陈赞文大声咆哮。
如果用一个砍不到那女孩的角度拔刀斩呢。如果用一个打不到她的角度突刺呢。
做不到的。因为……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纪准意识到自己在说胡话。
怎么了,这不像是自己。
“不,这些话简直太像是你了。”
从文兄爬上来的那段楼梯的出口,传来声音。
陈赞文倒下了。
knight再也无法维持下去了。黑色马头棋子和弄臣棋子掉在他的口袋里。
意识也彻底地涣散了。
这里已经是极限了吗。
那个声音是敌人还是朋友呢。
陈赞文倒下了。
“保护我!”
纪准向garnet下令。
这是他最后一个机会。
“别让他靠近口……”
不,既然褚吕洪已经在这里了,那么他就没有机会了。
既然禇哥而不是褚吕洪已经到了这里了,那么他就没有机会了。
独角的红棋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