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卧室走出来一个清瘦俊逸的人影。
家里竟然有人。下午的光线很暗,他整个人逆着光走出来,何若不得不眯着眼才看清楚。
宝宝眼睛尖,他喊道:“坏蛋叔叔。”
不知道怎么回事,宝宝对司炀天生就有抵触情绪。
何若此刻发着烧,浑身无力。微微抬眸,复杂的情绪不断在心里翻滚,“司,司先生,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邓小云说过,司炀是日本出名的黑帮三井会社大小姐包养的男人,而且在日本开过牛郎店。
真的是这样么?
何若真的很不相信,可是不管怎么不相信,此刻看着司炀,心里都觉得怪怪的。
“下午刚下飞机,就赶过来了。”他有些疲惫地说,整个人走出光线,五官终于显现出来。
今天的他穿着很简单的卡其色毛衣,淡色长裤,头发黑亮,发丝柔软,看起来特别的清秀飘逸。只有沉静的眼睛黑宝石一样,透着微微锋利的光芒,透彻人心。
眉心微微皱着,似乎有什么烦恼,不过依旧掩不住天然倜傥的神韵。
他小时候,一定是一个漂亮的男孩。
何若摸了摸宝宝的脑袋,心想,宝宝啊,你将来一定要长的比这个男人还要好看,比你爸爸还要好看,到时候妈咪带着你去你爸爸跟前招摇去,让他看看我家宝宝是最帅的,让他后悔死。
“你发烧了?”男子瘦长的手摸了摸何若的额头:“我们去医院。”
“没事,我不去医院。医院里到处有我爸爸的熟人。如果爸爸知道我生病一定该担心了。”何若声音越来越低:“他都快死了。”
而她身子一轻,已经被这男人抱了起来。
“你带我去哪里?”何若有些慌张,宝宝紧紧抓住妈咪的衣服。“mama……”
裘司紧紧抱着何若,今天她的身子那么轻,轻的像是失去了水分:“我们换个地方住。”
何若发着烧,浑身软绵绵地力气全无,身体那么难受,就像是掉在了冰窖里,只觉得浑身发冷。
下一刻,她晕了过去。
沉溺在深深的海里。
无法呼吸。
宫殿一样的穹顶下,放着一张黄木雕花大床。欧式风格的白色布幔在风中飘荡着,远处,大海在咆哮。
何若趴在柔软的羊绒床铺上,粉色蕾丝睡衣里露出一截细长的雪白的手臂,皮肤细腻如白瓷。
女人慵懒地睡着,姿态柔美。
阳光细细地从玻璃天窗照进来,在女人棕色头发上闪闪烁烁地跳跃。
女人蠕动了一下,在晨光里,醒了过来。
何若坐起来打量着四周,知道这是位于海滩的一栋别墅。当初爸爸很想买这样过一栋别墅,只是后来肝癌发作,才作罢。
一定是司炀带她来这里吧,转眼都睡了一个晚上。
诶?何若惊慌地发现,宝宝不见了。
宝宝呢?
下床,推开门,下楼。
司炀正翘腿坐在楼下吊灯下的沙发上,姿态闲适。
听到何若下楼的声音,扭过头,微笑。
何若下楼时裙摆飘荡,裙摆下雪白的小腿,若隐若现。
“司先生,诺诺呢?”何若四处打量,寻找着儿子的身影。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早送幼儿园了。若若,”他盯着何若轻轻地笑:“喜欢这里么?”
何若有些不自然,“很喜欢,谢谢。”
“这个房子户主写了你的名字。算是我补给你的生日礼物。”他站起来把有些呆站着的何若按到沙发上坐下,把一份文件递给何若。
何若手捏着这份文件,神情很僵硬。
生日礼物?
这栋房子市值不下千万,他出手也太阔绰了吧。连爸爸和莫言当年也没有他这么大方。
一定是对她有所图。
他不是说让她做他的女人么?
何若低头,抿着嘴一笑。
让她放弃何家大小姐的身份做他情妇,这代价未免太大了吧。
何若站起来,站在大落地窗前,窗前放着几百盆淡黄的雏菊,花瓣在风中瑟瑟发抖,颜色淡漫而又遥远。
“你可以把何家股权还给我么?”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大海,声音里已经满是祈求:“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要。”
裘司走过去,从身后环抱住她的肩膀,她跌落在他的怀里,心里紧张又厌恶,可是她没有动一下。
裘司下巴抵着她的头发;“今天a市爆出一件新闻你知道么?”
何若扭头,他笑着说:“报纸上到处都是莫言私生女的照片。据说莫家老太爷已经命令把那女孩儿以及女孩儿的母亲接到拉斯维加斯,要认祖归宗。”
何若身躯顿时僵硬。
如果她们认祖归宗了,那她何若算什么!!!
裘司静静地抱了她一会儿,就离开了。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何若长久地站在窗前,面朝大海,直到碧色的天空铺满了熏醉的晚霞。
天,渐渐地黑了,风,也渐渐地凉了。
何若有些思念英国天空黯淡饱和的云朵,那个时候莫言总是会在雨天接她放学。她耍脾气胡闹的时候不上车。他就陪着她一路走回家。路上雨丝狂飘,他把她裹在大衣里,紧紧地搂着她,她则拽着他腰间的衣服,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路地走,好像永远都不会放手。
何若突然觉得有点儿冷,就披了个墨绿色的披肩,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微微垂头,头发便像海藻一样在晚风中伸展。她坐了一会儿,又侧身躺在了地板上,让地板的凉意,丝丝透过披肩那有些旧的羊毛,浸入她的身体,如蛇一样盘曲缠绕地丝丝入扣,冰冷地让她无法呼吸,就像坠入了永寂之地。
在这一刻,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当然,她也无可奉告。
有整整一个小时,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样的何若让推门进来的裘司产生了一种恐怖的臆想。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抢了过来,把何若从地板上拉起来:“你这个傻子!不会要自杀吧!!”
何若甩开他的手,慢吞吞地抬起头,淡淡瞥了他一眼,发现他胸腔剧烈地起伏,满脸都是惊恐不安。
她听到他暴了一句粗口。
“死了没?”裘司声音因为惊恐和愤怒而低哑:“没死就给我起来。少趴在地上装死!”
何若慢吞吞地爬起来,很听话地躺到床上,然后拉起被子,把自己盖上。
裘司恨恨地说:“瞧你那点出息。不就是老太爷把那对母女接走了么?他不要你了。你还在执着什么?”
何若手指紧紧抓着床单,他的话飘渺地就像是一阵风。她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泪如雨下。
第二天,何若收拾了所有的行礼。
她要去美国见老太爷。
她不能让宝宝成为野孩子。
她要为自己的命运抗争,她要去争,去抢,为宝宝争一个名分。
宝宝姓莫,这难道还有假?
她不相信莫家的人不要他们家的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