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太君不敢违逆了顾青的意思,只的偷偷令人送了体己银钱去青州贴补顾元,倒也相安无事儿过了这样一些年。
可如今顾青去了巡边大半年光景不曾回来,金老太君心尖那点子想法又起来了,教人带了信给顾元,教他带着毛氏来京师。
“宝钗,好端端的怎么又出了这样的事儿?”闵氏按捺着性情问说,“那可是御赐之物,怎会这样不当心?”
金宝钗倚靠在凭几上,端着青饮小口吃着,笑着道:“太太讲的是,是应当教她们当心着点了,否则成日中不是丢掉了这,便是跌了那,只怕那边府中有再多家财,也是要败的精光了。”
她的话不晓得是否是有其它的意思,却是令闵氏僵了僵。
她挤出笑容来:“你会计划打算就好了。仅是这几个……”
跪在地下几个婢子不禁地瑟瑟发抖起来,前一日定府送过来的几个婢子给打的血肉模糊发卖给了牙婆的事儿可是两府中上下人人皆知的了,她们怎么可不怕。
“总是打一顿发卖了亦是否是个法儿,还的想法儿好好调教才是。”闵氏叹气道,“那边府中唯有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自然而然是不明白的打点的,干脆把人全都换了,我挑一些会侍奉伶俐知事儿的过去罢。”
金宝钗笑的眉眼弯弯:“太太这话讲的,这一些不亦是先前太太选了送过去的,只很遗憾去了那边府中便成为不知死活的。”
她看着闵氏:“看起来还是我那府中太过懒散了,倒要她们个顶个全都动了歪心。”
闵氏看着金宝钗,柔跟的笑容里不禁地闪过一缕狐疑,金宝钗愈发诡异了,这一些时日她的行事儿讲话全都好似变了一人一般,教闵氏不禁地当心起来。
她一副无奈的笑容:“那依着大小姐应当怎样才好?”
金宝钗正百无聊赖地摆搞着自个的衣袖,听她问话,噗呲笑出声来:“这话反倒是问住我了,这几个可全都是太太送过去的,身契全都在这边儿府邸中,我哪知道应当怎样处置,总是寻思着太太是个公正的,必然不会教她们坏了规矩。”
闵氏视线紧了紧,终究是点了下头:“自然要照着规矩处置了。”
她算作是瞧出来了,倘若自个儿不愿处置这几个婢子,金宝钗是不会算完的,她这几日就是有意来找茬的,送过来的婢子也全都是起先她精心挑选出,留在定府中打探消息的。
她招了招手,要粗使婆娘进来把那几个婢子全都拖下,不顾她们全都在哭哭啼啼叫冤的声响,用麻布一把堵了嘴儿,毫不留情地拉出去行杖。
“既然太太已处置了,我也便不叨扰了,这便先过去了。”听着外边远远地嚎哭音,金宝钗笑狭狭地起身,没半分不自在。
闵氏却是一蹙眉,唤住了她:“宝钗,你且坐一坐,我有事儿要和你说。”
金宝钗轻轻挑眉,笑着问说:“太太还是有事儿吩咐?”
这哪儿是金宝钗,金宝钗哪儿有这样的心计,这两日她一句要换了定府中侍奉的人的话全都没说,只是每回全都送了几个婢子过来,找原由逼着闵氏处置了自个的人,偏生还半分恶名全都不沾,把这凶狠刻薄的名头全都教闵氏担待着。
再这样下去,只怕要不了多长时间,闵氏送去定府邸中的人全都会给她找理由给处置了,而闵氏想再用人也难了。
闵氏从没有觉的这般给动过,她强撑起笑脸,和金宝钗道:“你如果觉着这边儿府中送过去的不好,不若另外叫牙婆带了人过去挑就是了,只须跟你心意,手脚干净侍奉的好就是了。”
她没料到金宝钗却是仍然摇头:“我可不会挑人,何况她们送来的谁晓的是啥来历,终究是不安心。”
闵氏一时摸不着头脑了,难不成金宝钗不是想换了边上侍奉的人?
金宝钗看着她的眼,慢悠悠地道:“我记的听姑姑们讲过,起先我阿娘过世时留了不少田庄铺面和我,既然现而今府中侍奉的人不尽心,不若索性从庄子上挑上人进府中来,终究是自个庄子上的人,知根知底也好调教一些。”
她是说,她要公主府的田庄地契?
闵氏一时楞住了,面色变了好几变,好一会才强笑说:“原来是为这,从庄子上挑人也好,只是这庄子上庄户的名册和身契却不在我这儿,一会子我打发人去拿了,再送去西府吧。”
只字不提地契,只是说庄户的身契。
金宝钗倒亦是不恼,笑着起身道:“那便有劳太太了。”
说罢,带着小绿施施然走了。
闵氏瞧着她出了门,面色刹那间阴沉下,坐在榻席上思量了好半日,张口吩咐婢子道:“快,随我去松寿院。”
看起来是有人攒唆着金宝钗来要回起先公主府的田庄地契了,否则不会平白闹这样一出,老太君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到底这一些年来那一些田庄铺面的来的银钱可是大半全都送去了松寿院。
闵氏急急忙忙带着人去了松寿院,金宝钗却是慢悠悠往定府回去。
小绿瞧了瞧左右,轻声道:“姑娘,只怕太太不一定肯同意把那一些还回来呢。”
她讲着,不禁地蹙了蹙眉,这一些年来定府中可是没半分进项,全靠着起先太公主留下的银钱支撑着,偏生全都还是在闵氏手中打理着,眼瞧着已没余下多少,倘若再这样下去,怕是非常快便捉襟见肘了。
金宝钗摇了下头:“她不会给的。”
那一些田庄铺面早便给金老太君和闵氏牢牢握在手里,当作为金家的家财,是她们的摇钱树,怎么可能轻易还给金宝钗。
小绿不知所措:“那,那应当怎样是好?”
闵氏去了松寿院回来,便打发人送了庄户的名册过去定府,更为令婢子带了话过去,要金宝钗只管挑,只须合心意立马令人送了身契过去定府邸中。
这亦是金老太君的意思。
闵氏磕磕巴巴把金宝钗的话讲给金老太君听了,老太君停了念佛的声响,手里的佛珠一顿,讽笑一下:“乳臭未干的小娘反倒是惦记起这一些来啦!”
她没好气地看着垂着头的闵氏:“往日中瞧你亦是个精明的,怎会由着宝钗胡来!”
闵氏委委曲屈地道:“我亦是不曾想起宝钗这样防着我,这一些年来我替她打理田庄铺面,又是操持定府邸中的事儿,半分不曾怠慢过,不晓得她是听了谁的挑唆,竟然闹着要拿回地契……”
老太君冷呵一下:“你只管和她说,她既然是我金家姑娘,她身上吃的用的也全都是我金家的,哪怕是那边府邸中的一针一线全都是金家的,还轮不到她来插手。”
闵氏点头,又想到一事儿来:“太保府方才遣人送了帖子来,说是要请了咱府中去赴五姑娘的谢恩宴。”
如果别家的帖子,闵氏早便吩咐人备好贺礼,到了时候去道喜就是了,独独是卓家。
金老太君听的面色更难堪,倘若不是由于金宝钗,哪儿会和太保府结下这类梁子,亦是不用这样为难!
她冷森森地道:“谁惹来的祸事儿,便是谁去了结,不用再累了府邸中的名声!”
金宝钗听了婢子的话,瞧着面前的名册,轻轻笑起。
她翻着那一些名册,视线流转:“太太真是体贴,真可以由着我挑选。”
“那便这几个吧。”她信手指了几个名儿,有些意兴阑珊地丢在了一边。
婢子忙向前记下了,又从袖中取出了一张帖子送向前去。
“姑娘,这是太保府送来的帖子,太太教婢送过来的。”
金宝钗选了挑眉,接了帖子瞧了瞧,讽笑出音。
这是卓家的谢恩宴帖子。
卓家五姑娘入宫为良媛,虽然无非是二品侧妃,对卓家而言更为个丢尽颜面的事儿,可照着规矩亦是不的不设宴以贺天恩。
仅是这侧妃之礼却是又不同于宫中迎娶皇太子正妃,位份不同,终究嫡庶有别,虽然贵为东宫二品良媛,亦是无非是个妾室,平心而论实在算不的是喜事儿。
卓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竟然特意送了一张帖子到定府来,大剌剌地要请金宝钗去赴宴。
婢子在旁有些胆怯,低低声道:“太太还是有话要带给大小姐,说那日泾河宴上咱府中和太保府怕是有些误会,太保府现而今特意送了帖子来,倘若不去只怕更为惹出闲话来……”
金宝钗看着婢子,笑容愈发冷了,淡微微道:“既然太太这般说,我自然不可以不去了。”
婢子咬咬牙,壮着胆量道:“老太君也是有交待,这几日二郎君和二太太要从青州来京师,太太要留在府中打点,二姑娘和三小姐要帮老太君抄经,因此只可以……”
她声响越发的低:“只可以是大小姐自个儿去赴宴了……”
反倒是好计划打算!金宝钗那抹讽笑愈发深了。
婢子给她那冷清的视线望的身体发凉,诺诺应着,接过名册告退快步逃也一般出去了。
魏姑姑满满是担心地看着那张帖子:“姑娘,太保府上五姑娘先前在泾河宴上可是动了其它的心思,现而今却要请了你去赴宴,只怕……”
金宝钗一笑,点头:“自然而然是不对劲。”
照着先前的事儿,卓二太太和卓家姊妹怕是要生撕了她全都不可以解恨,竟然还会送了帖子给她,瞧起来这场谢恩宴是场鸿门宴了。
听她这般说,魏姑姑急的面色发白,连忙道:“那,那可咋好?否则,婢这就过去那边府邸中,求太太回了这张帖子吧。”
先前听见小绿说起泾河宴上的事儿,她已是手软脚软,如今哪儿还敢令金宝钗再涉险境。
金宝钗摇了下头:“老太君既然发了话,便由不的我不去,只怕在帖子送来以前,她们便已同意了卓家了。”
只怕西府那边亦是乐的要她替她们去赴宴,到底如今卓家和金家已是有过节了,明面上不讲,黯地里亦是记恨的。
她讲着又一笑:“罢了,既然推不了,那便去瞧瞧吧。”
她也是想亲眼瞧着卓金遥给送入东宫,开始地狱一般的生活。
西府邸中,闵氏这会子正捧着婢子带回来的名册细细瞧着。
黎双瑞,王家婆娘,钱二……金宝钗点的几个看起来全都是不相干的人,在名册上看起来亦是无非是寻常庄户,实在不似是有意而为。
可她闹了这几日,费了这样多心思,莫非就是为随便挑几个庄户进府中侍奉?
闵氏有些不信,她愈发觉的金宝钗现而今的心思连她全都摸不着了,不的不更谨慎当心一些才是。
她唤了贴身婢子阿霞来,指着那几个名儿低声道:“教人去仔细查查,这一些到底是啥来历,在哪当差,和那边府中可有啥来往!”
太保府三间高健的兽头正门边挂着大红朱锦,进进出出的婢仆一色簇新青灰短襦,瞧着反倒是一派喜庆之色,可这卓家的人面上看不出半分喜色来,连平日中挺的笔直的腰板儿全都佝偻了二分。
今日是卓家二房中五姑娘入宫的日子,原本依着卓家的家世地位,卓金遥即使不是加入东宫为皇太子妃,也应当是嫁给皇子为正妃,怎么亦是不会委委曲屈作了东宫二品良媛,这不可是在打卓金遥的脸,更为折了太保府卓家的颜面。
卓二太太满身海棠红团花大袖齐胸襦裳,八幅纱罗湘妃裙,头上亦是明晃晃的碧玉步摇,一副贵气逼人的妆扮,却独独衬着一张煞白的脸,耷扯着唇角在内堂外迎着客。
王太太和户部员外郎岑府上三太太早便来了,笑着和卓二太太道了喜,至此才伴随着婢子往堂里去。
“你瞧见方才卓二太太的面色了不曾?”
岑三太太素来心直口快,又是个嘴皮子利索的,用手绢掩着嘴和王太太笑说,“面上的脂粉怕是用了二两了罢。”
王太太噗呲笑出声来,瞧了瞧左右:“轻声一些,这可是在她府邸中,教她听着了只怕又要生出事儿来。”
岑三太太却是笑的花枝儿乱战:“还用我说么,瞧她那面上,白的跟面瓮一般,便这样还遮不住呢。”
卓二太太面色分外憔悴,现下那两块乌青就是上了粉也盖不住。
王太太换了一下王元娘跟上,至此才笑着和岑三太太道:“也难怪,好好的小姐要送入宫去作侧妃,凭谁心尖也安生不的。”
岑三太太撇了下嘴:“能怨的了谁,自家姑娘不好好教导,出了那样的丑事儿,真是……”
她面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之色。
王太太亦是摇了下头,叹了口气儿,又道:“听闻还给大元帅府也派了帖子去,这又是闹的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