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氏哪儿看不出她是在强撑颜面，一笑：“二弟妹觉的妥当就好，有啥事儿短了啥打发人去和我讲一下便是了。”
她又笑着和米氏讲了几句，至此才走了。
现而今见了这一些贵重之物哪儿有不上心的，迫不及待要打开来瞧瞧到底是啥样的。
仅是她端着锦匣打开来时，却是楞了楞。
那匣子中摆搁着两支上好有些年份的何首乌，只是那束着的锦带上却是落着威猛大元帅府西府的款印，瞧着已旧了，可见是有些时候的了。
这是西府送去给金宝钗的？却给金宝钗转送给了自个儿！
米氏一时蹙起眉来，放下那锦匣坐在了榻席上思量起来。
“太太，可是这中药材有啥不对？”小婢诡异地瞧着米氏，拿起那搁在一边的锦匣仔细瞧着。
米氏摇了下头，她终究不是全无见识的，自然看的出那儿药材不差，虽然算不的上好，却亦是不错的。
仅是这如果西府送给金宝钗的，便有些太过寒碜了。何况金宝钗又怎会把西府送给自个的原封不动的转送给了自个儿？
即使作是小户人家亦是不会拿了其它人送的礼转手送给其它人，那样实在太过失礼了。
除非……
她突然想到方才在抱厦厅里见到的金宝钗，那满身朴素到有些称不上身份的妆扮，身上连一件值钱的物件全都没，实在不似是这样贵府人家的小姐。
她骤然坐直了身体，吩咐小婢：“阿惠，你想法儿跟这府邸中的人打探打探，瞧瞧定府那边是啥情形。”
金宝钗出了抱厦厅，便和金宝琼金宝芝分开了，她带着婢子向着北门走去，过了廊桥就可以回至定府。
辜远夫妻来京师对她来说并不是啥大事儿，到底他们是住在西府，何况米氏来了倒亦是个好事儿，至少闵氏又要头痛了。
她闲闲折了朵木芙蓉在手里，一边儿赏玩儿着一边儿走着。比起金宝琼那娉婷摇曳的步态，她便随性多了。
“大小姐安好。”
突然道旁有人急急忙忙拜下去，带着点惊惶地行礼道。
金宝钗冲着花丛边的小径望过去，可见一个身穿青灰素面缎袍的中年妇人垂着头拜在地下，瘦削娇弱的背影如若一枝儿不堪重压的花枝儿一般，直不起来。
金宝钗蹙了蹙眉，恍然想到来：“是楼氏呀。”
面前这一位是顾青的姬妾楼氏，亦是长山太公主过世后以后，顾青在金老太君作主下娶了闵氏，只是闵氏生了金宝琼，金老太君嫌弃府中生的皆是闺女没男丁，又作主买了乐户楼氏进府来作了姬妾。
金老太君是指望楼氏能帮着顾青添个儿子，很遗憾楼氏也只生了个姑娘，便是金家四姑娘辜艳华，金老太君失望至极，对楼氏跟辜艳华也厌烦极了，连见全都不想见到她们。
偏生辜艳华自幼身体弱，时时病着，楼氏为照拂她，也为不要她犯了老太君的忌讳，便带着辜艳华住在西府边角的偏院中。
往日中不到年节她们亦是不出来，便是出来了亦是无非是给老太君跟顾青磕个头便回去了。
时候一久，这母女二人便如若隐形人一般，在金家连一点声响也是没，谁全都记不的还是有这样俩人。
金宝钗看着头埋的低低的楼氏：“你这是要往哪儿去？”
楼氏轻声道：“四姑娘又病了，婢去求太太恩典，使了人去请医来。”
她轻轻抬起头：“仅是方才春晖堂的人说太太忙着招呼三郎君和二太太，没空见婢，因此……因此……”
她满面为难和担心地看着金宝钗。
金宝钗看着楼氏，轻轻蹙起眉角。
楼氏的出现还真教她有些吃惊，由于在她记忆中，楼氏可从没有和她扯上关系。
不管是给送去东宫，还是嫁去常山王府，金宝钗全都不曾和楼氏来往过。
可如今却是在这儿碰到了楼氏，独独她又是一副求救一般哀哀看着金宝钗，这反倒是有些不同了。
“你先起来吧。”金宝钗瞧着拜伏在道旁，如若坠入尘土的柳花一般柔柔弱弱的楼氏，终究开了口。
她转过头吩咐小绿：“令人拿了定府的帖子去请医来，送至偏院去给四姑娘瞧瞧。”
楼氏刹那间满满是欣喜，连忙又屈膝给金宝钗行礼道谢：“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
金宝钗仔细瞧了楼氏几眼，才慢慢笑说：“不用了，好好照料四姑娘吧。”
楼氏满面感激不尽的样子，直起身来还直道：“待四姑娘身体大好了，婢再陪着四姑娘去给大小姐道谢。”
金宝钗选了挑眉，转头带着婢子冲着廊桥去了。
上了廊桥，阿英轻声道：“姑娘，方才萍姑娘怕是在那儿等了有一会了。”楼氏的闺名唤作萍，由于不是顾青正经抬了的妾室，府邸中的下人全都唤她萍姑娘。
金宝钗边上俩贴身婢子，小绿沉练有主见，阿英心思灵活，各有所长。
方才楼氏出声给金宝钗行礼时，阿英便瞧见了她身旁的情形，道旁的兰花全都已压倒了几株，可见不是无意经过，而是在那儿等了有一会了。
目的大概就是为见金宝钗。
金宝钗轻轻露了笑，点了下头：“想来她是在等我。”
不知楼氏从何处打探见了金宝钗今日过了西府来，特意在回定府的路上等着了，可是她莫非仅是为给辜艳华请医？
阿英圆圆的眼球转了一圈儿，悄悄道：“这般看起来这一位萍姑娘亦是不像其它人讲的那般老实。”
老实？
金宝钗更为笑起，一个能在闵氏那样手腕儿的人眼皮子子底下，带着自个闺女安安生生过了这样一些年的姬妾会是个老实人？怕也唯有那一些没长心眼儿的人才会信。
虽然她不记的自个曾经跟楼氏有啥来往，却是记的以后的楼氏不知用什么法儿说动了金老太君和闵氏，更为求了顾青出面，给辜艳华讲了一门非常不错的亲事儿，许给了岑国公府中越三郎君为嫡妻。
虽然越三郎亦是庶出，可深的岑国公爱重，视为嫡出一般，更为替他谋了四品御前侍卫的职缺，实在算的上是良婿了。
金宝钗记的那时候她已是常山王妃了，还吃惊了一通，平时悄无声息的母女二人，居然还可以有这样的福气儿。
可如今楼氏又是要干嘛呢？
她可不相信什么偶遇的鬼话，应承了楼氏的相求，亦是无非是想瞧瞧她到底要干嘛。
到底还是要在这府中过上段不短的日子，还是搞清晰她们所有人的底牌比较安心。
辜远在松寿院中一直待到天擦黑才回了院来，一回来便歪倒在榻上，一叠声吩咐婢子端了酒菜上来，洋洋嘚瑟地呵着小曲。
米氏见他回来冷了脸，酸酸地道：“三郎君这是听了啥话回来，这般了不的的样子。”
辜远嘿嘿笑了几下，并不答复她：“无非是阿娘平白嘱咐几下罢了。你瞧着这宅院怎样，我没诓骗你吧，早讲了会带你来京师当贵府太太的，现而今可是如愿了。”
米氏见不的他那副嘚瑟的样子，啐了一口：“便这样个宅院就叫贵府太太啦？你方才没看到母亲那宅院中的摆设，没看到这府中其它的地儿全都是堆金砌银的，这宅院寒碜的似是给下人住的，偏生你还是有脸取来说嘴！”
辜远翻了个身，咕哝着道：“那可是阿娘和大兄的宅院，我们哪儿比的。”
米氏气急了，向前一指头戳到他脑门上：“你亦是金家郎君，是你大兄嫡亲小弟，凭啥便要差那很多，你就一点亦是不寻思着。”
她一腚在榻席上坐下，眼球在细长的眼中嘀遛遛直转：“我今日瞧着大小姐不太对，只怕她过的不像外边讲的那样风光。”
辜远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兴趣缺缺：“那又怎样，她一个没亲娘依仗教养的，还可以有多风光。”
谁不晓得，倘若长山太公主还是在，金宝钗怎么可能是这副样子。
米氏面上露出笑容来：“我方才令人去悄悄打探了，说定府中那很多家财实际上全都在这边儿府中呢，全都是大嫂帮着打理着，那小娘无非是给她养在定府中罢了，什么全都支使不了。”
辜远半阖着眼，有些困顿了，话语也含糊了：“和我们有啥相干，管她作甚……”
米氏却是眼中精光流转，缓慢露出狡黠的笑容来。
米氏坐在车驾上撩开幕帘瞠大眼瞧着那一水儿青瓦灰墙的行肆，连露出大半个脸全都没察觉。
小绿蹙着眉，侧过身挡在了金宝钗面前，心尖直埋怨着米氏半分规矩全都没。
金宝钗反倒是不太在意，笑盈盈地道：“二婶儿母，这边儿全都是酒肆茶坊，前边才是绸缎庄和珠宝首饰行，咱去那儿瞧瞧吧。”
米氏连连点头，已是心花怒放。
她一早去金老太君那儿，正寻思着要寻个理由和金宝钗单独讲话，却听金宝钗张口说要陪她来东市挑选衣料作几身新衣裳。
这实在教她再欢喜不过了，她伴随着辜远一路逃一般来京师，随身的唯有几身旧衣裳，连一点值钱的首饰全都没，早便全都给辜远典当了还了赌债了。
进了大元帅府，她才发觉连个的脸的婢子仆妇全都穿的用的比她还是要好，她哪儿还是有颜面。
她这会子笑狭狭地扯着金宝钗的手：“昨儿就觉的咱大小姐生的花容月貌，一副好样子，今儿才知道原来还是个有心的。”
金宝钗听她夸赞，抿唇一笑，却是又非常快敛了笑，蹙着眉角低声道：“二叔父和二婶儿母才来京师，原本多尽尽心意，只是……我亦是没法儿。”
她声响低低切切，似是有很多讲不出的苦衷。
米氏就等着她提这话，面上闪过的色，清了清嗓子，一副关切的样子：“你这孩儿，我既然是你二婶儿母，有啥话不可以和我讲的，你且说说，我瞧瞧有啥能帮你作主的，我跟你二叔绝不会不管。”
金宝钗咬了下唇，委曲地抬眼瞧着米氏，好半日也是没讲出话来。
米氏等了半日不见她讲话，已没了耐性。
她叹了口气儿，摇了下头：“实际上你就是不讲，我亦是知道的，太公主走的早，留下你跟这很多家财，你阿爷又是整日巡边练兵，便是有啥亦是照应不了。”
金宝钗有些惊诧地抬起头瞧着米氏，好半日才诺诺道：“是，那我听二婶儿母的。”
这便对了，米氏心满意足地松开金宝钗的手，所有全都照着她的计划打算来了，瞧起来这京师还真是个好地儿。
金宝钗含笑说：“二婶儿母只管进去挑，来时太太已讲了，今儿的衣料全都算在西府的账上了。”
实际上亦是否是闵氏情愿的，是金宝钗当着金老太君和辜远的面上张口，说要陪着米氏来东市买一些衣料，给辜远跟米氏作几身新衣。
金老太君最是心痛辜远，昨日见了他身穿旧衣袍来便对米氏非常不满意，怨她连打点侍奉全都不会，委曲了自个的儿子。
金宝钗瞧着米氏进了闺芬阁，至此才带着阿英往书肆走去。
阿英偷偷回头瞧了眼脚底下步子如飞进了闺芬阁的米氏，吐了吐舌头，低声道：“姑娘，二太太瞧着真吓人。”
她可没见过这样的贵太太，平日中京师贵府邸中的太太们个个全都是高贵端庄，举止有度，哪儿有这样见着名贵之物就眼放绿光的。
金宝钗想到米氏那副样子，没掌住笑出，点点阿英的脑门：“那可是二太太，不准胡诌。”
阿英瘪瘪嘴：“姑娘可是真要去买金宣？可是咱府中还是有好几卷呢。”
金宝钗含笑不语，带着她在熙熙攘攘的东市市坊里向前走着，经过了那间书肆并没进去，而是走至一间紧合着门贴着红贴的铺面前，停下了步伐仔仔细细端详起来。
“姑娘，你是要……赁铺子？”阿英有些摸不着头脑，面前这一件铺面已关张，等着出赁。
金宝钗点了下头，缄默地瞧着那铺面。
这间铺面看起来非常寻常，紧闭的门上乃至有些斑驳，实在是没啥特别之处。仅是她知道这儿非常快变成京师最为兴隆的典当行，连京师不少贵府短了现钱，全都会悄悄来这儿质押。
倘若不是常山王府的黯卫察觉到这处典当行私下收集这各府邸中的私密，是一处秘密的细作所在，也便没人会想起这样一个迎来送往的典当行会是这样的地儿。
她眼中视线流转，露出冷意，如今契机恰在脸前，她要接下这铺面。
“去瞧瞧红贴上写着什么，想法儿把这铺子盘下来。”金宝钗轻声吩咐阿英。
阿英楞楞应着，走向前去看门边贴着的红贴。
“这一位小姐可是要赁铺面？”金宝钗背后却是有人张口道，“这铺子方才已给我们郎君盘下了。”
金宝钗回头，可见一名清秀的小僮恭谨地向她作揖讲着话，而他背后不远处就停着一架车驾，车驾上有人撩着幕帘往她这儿看过来。
那是怎样的容貌，冷清才毅如若玉石雕琢而成的脸庞上，一对眼熠熠生辉，纵然是远远坐在车驾上看着金宝钗，却也可以教她心惊，好似在那样寒冽的视线下什么秘密全都掩藏不住一般。
金宝钗吃惊地看着车驾上那人，许久全都没缓过神来。
她认出来了。
当初常山王黎余费尽心计要攀交上西秦几大世家，对权家更为百般讨好，年年奉上厚礼送去博陵，可权家自始至终没半分回应。
那几位郎君当中便有他，权家五郎权临，那一位名闻四海天下的权家玉郎，在西秦世家郎君当中全都是让人仰视的骄子。
据说权家下一任的宗主就会是他，也只可以是他。
金宝钗楞楞看着车驾上的权临，他怎会在京师，又为什么会赁下了这间铺面？
小僮却是不晓得她的心思，照着主人的吩咐，笑着道：“郎君吩咐小的前来问一问，倘若姑娘要赁铺面，不要不用再费工夫了，这处铺面已给盘下来了。”
金宝钗终究缓过神来，收回了瞧着权临的视线，眼光中恢复了冷静。
她不晓得为何权五郎会跟这一件铺子有了瓜葛，难不成那一间典当行身后是权家？西秦世家又为何要安插细作在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