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远的眼全都直了,光是看这宅院中走来走去侍奉的婢子全都是个顶个地标致,那当家的贾五姐会是啥样子,想一下他全都全身燥热起来,迫不及待往偏房中去了。
仅是他进了偏房不到片刻的功夫,偏房的门便又打开来,妆扮地花枝儿招展却满面怒气的贾五姐跌了幕帘出来,脚底下步子半分亦是不住,转头就要上楼去。
“五姐,这是咋啦?”侍奉在门边的婢子唬了一跳,忙问说。
钱银反倒是寻常,只是那一位鲍大郎送来的香饼子实在是好,香味儿三日不散,还可以滋养容颜,她稀罕的紧,也便忍了这口气儿了。
偏房中辜远还是在发脾气:“一个妓儿,连手全都不要摸,还甩脸子给我瞧,真是好大胆!还不快来给我道歉赔不是!”
他往常哪儿有这样大胆,这样的地儿是想亦是不要想能来的,可如今包家弟兄把他当贵人供起来了,他可不就是贵人了,自然脾气亦是不一般了,一有不顺眼就吆呵起。
鲍大郎胖乎乎的面上一团跟气:“三郎莫恼,这一些姑娘们全都是有气性的,往常其它人讲一句听的不入耳全都要掉脸的,至此才显的她们身价高分外不同嘛,咱亦是不用和她计较,还是有其它的取乐的。”
鲍二忙应跟着:“可不是,我这就令其它的小姐来陪三郎吃酒行令。”
辜远这才气咻咻地道:“花了那样多钱银莫非还是要瞧她面色,真是不知好赖!”
瞧着满身鲜艳妖妖佻佻的朱儿满面堆笑进来腻歪着他,他这才算作罢,拿着架子和包家弟兄点头:“今儿你们费心了。”
鲍二忙笑着讲不敢,又凑近问说:“仅是不知那铺子的事儿,三郎思量的怎样啦?”
鲍二瞧瞧鲍大,露出满面为难的神情,讲话也磕磕巴巴起来。
辜远这一回长了心眼儿了,他可是记的出来时闵氏的交待,躺在朱儿软绵绵的胸前:“你们倘若不讲清越,我可不可以同意。”
香料买卖?米氏一头雾水,怨不的她不晓得,她在庆阳伴随着辜远没过上一日好日子,哪儿知道这儿边的讲究。
“难不成这儿边还是有啥门道?”米氏思量着。
辜远摇头晃脑地坐起来,唤了小芙给自个端了水来,瓮声瓮气地道:“他们说能赚上一倍呢!”
大元帅回来啦!消息刹那间传遍了府邸中,府中上下如若过年一般,刹那间热闹起来。
金老太君正和辜远讲着话,的了消息立时喜上眉梢:“今儿果然是好日子,你大兄可算作是回来啦!”
她抚着婢子就要出去,辜远反倒是有些局促地跟在后边,他可不像老太君那样欢喜,不晓得大兄见了他会不会又要打发他回庆阳去,他可还指望在京师赚钱呢。
米氏反倒是无所谓,横竖前边有老太君和辜清挡着的。
要说最惊喜的便是闵氏了,终究是夫妇,他可是大半年未曾回过府了,她心尖哪可不惦记着,想起他那高健健壮的背影,她不禁地面上一热,手中更为不住地抿了一下发鬓,至此才起身往外去。
“大郎呀,你可算回来了,教我担忧坏啦!”金老太君见了辜清,远远已开始吆呵起来了。
辜远缩头缩脑低声道:“大兄回来了。”
满身甲胄身形高健的辜清瞧了一眼辜远,剑眉轻轻蹙起,面色沉下,还是向着金老太君躬身道:“阿娘,是我的不是,要你担忧了。”
一边的闵氏掩不住面上的笑,眉眼盈盈看着辜清:“夫郎。”
她背后的金宝琼和金宝芝也全都向前行礼:“爹。”
辜清瞧着她们点了下头,视线在迎出来的几人身上掠了一圈儿,一时有些阴沉。
闵氏在旁看的明白,抿唇一笑:“一家子可算齐齐整整了,咱进去讲话吧。”
她话音还未落,背后有人淡微微笑着:“爹回来了。”
她回头,只看到金宝钗温温侬柔地笑着款款而来,视线掠过她落到了辜清身上,屈膝下去:“爹。”
辜清瞧着她,眉角缓慢舒展开来,轻轻颔首:“你也来了,起来吧。”
金宝钗面上笑容清浅:“来给老太君问安,才知道爹回来了。”
这话中的意思非常明白了,闵氏没令人知会定府,金宝钗压根不晓得辜清回府的事儿,是恰巧碰上了。
闵氏的面色刹那间变了变,扯出笑容来向前扯着金宝钗满面内疚:“全都怨我,听闻元帅回府了,欢喜地居然忘记了吩咐人去定府,真是糊涂了。”
金宝钗看着她笑,记的令人把自个儿俩闺女唤来,不记的令人去定府,这还真是“糊涂”!
她自来会耍这类小嫩手腕儿,只是金宝钗已不是那任凭她摆布的蠢货了。
她早已知道辜清会在降诞日以前回来,只是不晓得到底是啥时候,好像每一回时间全都并不相同,她便令人在西府门边听着消息,的了信便过来了西府。
她笑的温侬,却是把闵氏看的有些毛了,金宝钗的性情闵氏怎会不晓得,不管是从前的任性刁蛮,还是这一些时日的狡猾无赖,她全都没这样的样子。
温侬跟顺,这绝不是金宝钗应当有的样子!这样的金宝钗实在是……吓人。
闵氏面上的笑容有些僵,她忙不迭转头去抚住金老太君:“进去讲话吧,不要在这儿站着了。”
仅是要她堵心的可不止金宝钗,才到了春晖堂正堂门边,楼氏和辜艳华已在等着了。
楼氏仍然妆扮素朴,唯有手上戴着一双黯淡了的素银手镯儿,显的手腕儿愈发纤细瘦削,她垂着眼越越地拜下。
辜艳华反倒是特意收拾了一通,有些不安地时不时抬抬眼望向辜清。这一些年来,她甚少能见到自个爹,也便不似金宝钗她们几个那般坦然。
辜清瞧着楼氏时楞了楞,似是一时想不起她是谁了一般,好一会才点了下头:“起来吧。”
金宝钗瞧着楼氏和辜艳华,黯黯叹了一口气儿,在西府处处当心韬光养晦这样多年,连辜清全都不记的她们了,这样的十几年想来亦是凄凉。
闵氏这会子怄地要吐出血来,辜清才到府邸中,她连句话全都没说上,反倒是这一些个牛鬼蛇神个顶个的窜出来啦!
进了正堂,金老太君扯着辜清的手:“你一走就是大半年,连信全都不怎么捎回来,可是叫我担忧坏了。”
她一把拽过辜远来:“如果不是三郎来京师宽了我的心,我怕是早已急坏了。”
她哪儿是要和辜清话家常,是怕辜清要把辜远再打发回庆阳,在这给辜清上眼药呢。
辜清一下不吭,板儿着脸端过茶汤吃了一口。
金老太君却是半分等不的了,她好不容易把小儿子盼着来了京师,哪儿还可以再送回去!
她泪水唰地就下来了,拿手绢掩着脸哭起:“我就你跟三郎这样俩依靠,你也便这样一个弟兄,你怎么就忍心要他在庆阳……全都是那女的……”
金宝琼和金宝芝更为如若锯了嘴的葫芦,垂着头一句话亦是不讲。
辜远和米氏夫妇俩瞧瞧金老太君,又瞧瞧辜清,神色非常不安。
金宝钗也是没张口,她正瞧着辜清,仔仔细细地瞧着。
她有多长时间没这样直视过自个儿爹了,久的全都快要记不起来了,好像最终一回见到他就是她给黎余赶去青莲观以前,哭着回来求过辜清。
那时候辜清听她哭诉完,许久没讲话,只是重重地重重地叹了口气儿:“你先去青莲观住几日吧,待过一些时候这一些事儿消停了,我打发人去接你回来。”
他没同意金宝钗的乞求,没替她去和黎余说情。
金宝钗起初想不明白,打从她嫁到常山王府,爹便不再过问她的事儿,每回她回府来,也仅是客客气气地,好似对待外人一般。
到后来她才明白,原来是由于金宝琼。
金宝琼早已和黎余有了私情,到最终黎余要迎金宝琼为皇太子妃,而她,已是金家的弃子了罢。
她瞧着辜清,瞧着他冷峻的面上那丝丝刻画的褶子,常年戍边练兵要他显的瘦削油黑,原本舒展的眉角听着金老太君的哭诉也蹙起。
起初她是恨他的,他是金宝琼的爹,亦是她的,为什么便要舍了她,去成全了金宝琼呢?
分明那是她的夫婿,她苦心经营应当的的。
很遗憾所有她全都没问出口,等不及问出口,便已又是翻过了那一页。
可到了此时候,金宝钗再见到他,还是要问个明白,到底为什么!
她缓慢挪开眼去,不再瞧着爹,她还是有很多事儿要做,要改变自个的命途,反倒是这答案已不那样要紧了。
听着金老太君哭闹了半日,终究还是闵氏开了口,低声劝说:“元帅才回府,有啥事儿过几日再说亦是不迟,老太君身体要紧,有啥话晚一些再说亦是不打紧不是。”
她打心眼儿里不想辜远跟米氏这俩废材搅事儿精留下,却是又不可以不劝着,只好跟稀泥。
辜清放下茶瓯:“过两日就是降诞日,送入宫的贺礼可备好啦?”
这是件大事儿,京师各府这一些时日全都为这忙的脚不沾地,谁全都想凭进贡的贺礼能令圣人皇贵妃满意,特别朝中局势这般微妙,全都不敢怠慢。
辜清蹙了蹙眉,打断她的话:“你瞧着预备吧,往年全都是你打理的。”
他素来不擅长这一些交际应酬,亦是不乐意在这上边干嘛文章,自然交给闵氏打理再合适不过。
金老太君亦是不出音,她瞧了眼闵氏,往年的这一些亦是闵氏打点的,她也是算识趣,应当送来松寿院的半分亦是很多,这她还是满意的。
米氏反倒是撇了下嘴儿,这样的好事儿偏生又落到闵氏头上,听着那一串串的好东西,她却连见也见不着,又可以有啥法儿。
唯有金宝钗视线缓慢沉下,笑容也逐渐冷了。
回想到当了常山王妃后,从宫中听来的消息,金宝钗眼睛中的讥讽更为深了二分,这一位大元帅太太精明在外,却是真真的算不上厉害的。
她虽然出身庄和伯府,却终究是败落了的家世,视线眼界有限。这一些年来,她借着各类应酬宴请,动了不少手脚,把府中公账上的钱银想尽法儿搞到自个的手里,贴补给自个的娘家庄和伯府长房。
居然连这一回的贺礼,她也是没放过,险些令金家丢光了颜面,也自此埋下了祸根。
她慢悠悠理了理轻轻蹙起的裙摆,这一回怕是不可以再放任闵氏的贪婪了,到底她还是金家姑娘,在她寻到自保之路前,便不可以瞧着金家这艘大船漏水翻船。
辜清才回来,金老太君又是满面不开心,堂中的人没坐多长时间便散了,金宝琼和金宝芝姊妹乖巧地告退回了宅院去,金老太君拖着辜远拉长着脸回了松寿院,米氏满面不乐意地跟去。
楼氏带着辜艳华反倒是识趣,给老太君跟辜清行了礼便退下了,连多看辜清半眼全都没,一副老实守规矩的样子,挑不出半分错来。
金宝钗也慢慢起身,向着辜清屈了屈膝:“我先回去了。”
却没料到给辜清叫住了:“我随你去那边府邸中,去给你阿娘上柱香。”
他面色沉静,恍若在说啥再寻常不过的事儿一般。
可这一句话却是令闵氏素来稳稳端着的笑脸刹那间垮下,变了面色死死看着他和金宝钗,他说要去给已故的长山太公主上香。
他离开府中大半年,好容易回来了,第一个要见的,寻思着的不是她这活着的枕边人,而是那已死了十几年灰飞烟灭了的人!
闵氏的面色青灰,身体轻轻发抖,强压住心口里那股子恨意,扯出一副比哭还难堪的笑脸:“元帅要去定府给太公主上香?我打发人去预备贡品跟香送过去。”
辜清看亦是不瞧她,只是起身往外走去:“不用了。”
金宝钗反倒是楞了好一会,才寻思着跟上去,随着辜清出了春晖堂往定府去。
瞧着辜清和金宝钗父女二人走出,闵氏的眼圈刹那间红了,软软跌坐在榻席上,用手绢掩了脸,再也忍不住泪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