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着屈姑姑的面色一点点褪成苍白低下头没言语,面上的笑容也变的轻松起来,伸手自个儿给自个斟了一碗水,缓慢吃着。
她不心急,屈姑姑终究要跟她说的。
“静和伯世子?”金宝钗的面色是讲不出的诡异,倘若不是屈姑姑纠结叙旧才讲出来的,她几近不敢相信自个的耳朵。
金老太君和闵氏是癫魔了么,静和伯世子可是闵氏的堂弟,她们竟然要把自个儿许给他!这还是有没一点纲常跟规矩啦?辜清知道这事儿么?
瞧着金宝钗的面色一丁点一丁点冷下,齐姑姑忙低声道:“屈姑姑讲了,元帅是不晓得的,老太君便是怕元帅一口回绝,因此才寻思着向姑娘套了话,再去和元帅讲的。”
金宝钗讽笑一下:“她们打的好主意!”
她缓慢攥紧了手里的团扇,垂下眼帘来,视线里透露着彻骨的阴凉狠戾,瞧的一边的小绿跟阿英全都是骇怕地缩了缩颈子。
齐姑姑亦是满面气忿焦灼:“老太君怎么能……那可是静和伯世子,是太太的堂弟兄,论理怎么亦是不可以和他们攀亲呀,何况那伯府中又是那样个样子,姑娘嫁过去岂非入了火坑!怎么能这样!”
她急的团团转,金老太君和闵氏起了这样的心,只怕非常快便会顶下这桩婚事儿了,可如今应当怎么好,她思来想去唯有去求元帅,姑娘到底是元帅的嫡长女,元帅怎么亦是不会要姑娘嫁进静和伯府去的!
可她才讲出口,一边的阿英沮丧地回了一句:“西府那边传了消息来,说元帅这几日全都要留在京畿大营,怕是要端阳节才能回来。”
提到辜清,金宝钗口气里一丝温度也是没:“便是在府中也是没法儿,老太君并不曾挑明了说是哪一府上,我便是去说也是讲不出啥来,屈姑姑的话到底仅是一面之词,作不的准。”
以辜清对金老太君那般孝顺的样子,只怕亦是不会相信屈姑姑的话,而下一回只怕闵氏她们会更加提防金宝钗。
齐姑姑急的满头大汗:“那可如何是好,难不成便由着老太君和太太她们这样安排?”
金宝钗抬起眼来,视线如冰雪:“这两日令人好好看着西府,有啥响动立马来回话。”
辜清那儿讲不通,自个这儿她们也是没可以套到话,只怕她们不会肯便此算完,必然还会有其它的计划打算!
金宝钗却是头也是没抬:“便穿昨日太太令人送来的那套衣裳,还是有首饰。”
阿英瞠大眼:“姑娘真要穿那?可太太她们……”
太太她们明明是另有用心,可姑娘非要……
齐姑姑也讶异地瞧着金宝钗,手里的梳篦停了停。
金宝钗这才抬起头来:“即使不照着她们讲的去做,她们亦是不会算完的。”
她不计划打算躲避了,她是从地狱血泪里走回来的恶鬼,敢打她的主意,便应当知道会给拖入地狱当中。
西府门边,闵氏带着金宝琼和金宝芝等在车驾前,她头一回没把心思搁在金宝琼身上,而是不住地冲着定府的方位张看着。
金老太君仍然妆扮的花哨,抚着邓姑姑的手满面高傲地走出,瞧着闵氏便问说:“宝钗呢?咋不见她过来?”
闵氏向前从邓姑姑手中抚过老太君,轻声道:“已打发人去请了,说是便来了。”
金老太君瞧了她一眼:“可全都安排妥当啦?”
闵氏点头:“老太君宽心,全都安排好了,静和伯太太已在那边等着了。”
等着的自然不止是静和伯太太了,闵氏前一日便回去和静和伯太太细细交待了,还特意令路大太太届时帮一把手。
路大太太听她讲了半日,却是满面不悦:“这样的好事儿你怎么便寻思着二房中,你家弟兄不也是没说上亲事儿,怎么亦是不替你弟兄多计划打算计划打算,他可比茂郎还是要长上几岁呢。”
闵氏听的头疼:“娘亲,那是金家大小姐,跟宝琼宝芝是姊妹,我怎么亦是不可以把她讲给坤郎吧,那可是真真的乱了纲常了。”
路大太太却是听不进去:“茂郎不亦是你弟兄,怎么便能讲给他,这样好的一门婚事儿,独独要便宜了其它人。”
闵氏好说歹说好半日,路大太太才同意了,届时在宴席上帮上一帮。
这会子听老太君提起来,闵氏自然而然是信心十足,满口应承着。
金老太君这才算满意,恩了一下抚着她的手上了车驾去,却是不再心急令人去催金宝钗,到底这一回的宴席可便是要看金宝钗了。
金宝钗姗姗来迟,闵氏等的心急,可瞧着她满身鹅黄织锦大袖华服,容光潋滟而来,闵氏的气刹那间便没了,笑着向前几步:“宝钗来了,这满身衣裳更为衬的人出选了,快登车吧,老太君跟你小妹们全都等着你啦。”
金宝钗视线微转,瞧到了等在一边的金宝琼和金宝芝,和前几回不同,这一回的金宝琼却是妆容素朴了很多,发髻上也仅是几支青玉簪,愈发显的越越动人。
金宝芝亦是衣着寻常,她见了金宝钗过来,从鼻子中呵出一下来,转脸理亦是不理她。
金宝钗淡微微笑着,亦是不和她们多说啥,抚着婢子的手上了车驾,和金宝琼金宝芝一同上了车驾去了。
车驾冲着清华园驶去,坐在一车中的金宝琼悄悄端详着金宝钗,可见她眉眼沉静仪态自然端庄,实在是和她记忆中的大姐非常不一般,仿佛这一段时日来金宝钗便非常有些不同,不管是举止还是处事儿之道,全都和从前大相径庭。
金宝琼柳眉轻轻蹙起,困惑许久,终究是忍不住开了口:“今日的端阳宴宫中的贵人亦是去的呢,庄和公主怕是早便盼着长姐去了。”
她甜甜笑着:“仅是不知长姐怎会和庄和公主那般熟悉啦?从前亦是不曾见长姐入宫走动过呢。”
金宝钗抬眼瞧着她,露出一丝淡微微的笑:“投缘吧,全都是没啥心思的人,不明白乔装作伪,反反倒是一见如故了。”
金宝琼眨了眨眼,掩嘴一笑:“长姐真会说笑,难怪那日我见了公主殿下也觉的分外亲切,也是有心想亲近一通,长姐既然和公主交好,不若我们片刻一处坐着说讲话吧。”
金宝钗瞧了她一眼,淡微微一笑,没答复。
清华园侧门边已是车水马龙,各府的太太姑娘们抚着婢子的手向着园子中而去,门边侍奉的宫娥端着盛搁着各色牡丹花的盘子,请太太姑娘们簪花。
这亦是清华园端阳宴的规矩,是宫中赏下来给每位太太跟姑娘们的簪花。
金老太君带着金家女眷们向前去,宫娥恭谨地端了花盘子送至面前:“请老太君簪花。”
花盘子中的牡丹粉白红紫,颜色各异,又朵朵娇艳盛放,全都是非常好看的,金老太君瞧了半日亦是不晓得选哪朵好。
金宝琼款款向前,从盘子中拈出一朵大而艳红的牡丹奉到金老太君面前:“老太君,这朵是牡丹之王齐紫,奢贵丰满,最是衬你。”
金老太君瞧着那朵牡丹花,果真是大而华艳,又听她说是花王,非常满意:“还是宝琼有心了,那便这一朵吧。”
金宝琼含笑亲自替金老太君簪上,又选了朵娇艳的洛阳红和闵氏。
她在盘子中选了一朵娇柔嫩黄的姚黄送至金宝钗面前,微微地笑说:“这一朵姚黄和长姐的衣裳最是合衬,长姐觉的怎样?”
讲着满面仰慕地看着金宝钗。
金宝钗深切望了她一眼:“玥娘讲的是。”
她接来,要小绿替自个儿簪上,神色不动地跟在金老太君和闵氏背后。
金宝琼又替金宝芝选了一朵豆绿,替自个儿选了朵清新淡雅的赵粉,至此才低眉顺眼向前抚着金老太君:“老太君面前班门搞斧了,还请老太君莫怪我才是。”
金老太君愈看金宝琼,愈觉的满意称心,拍拍她的手,笑着道:“还是你细心,连这一些全都思量的这样合适。”
金宝琼一路抚着金老太君往园子中去,轻声讲着:“我只怕长姐不爱,倘若恼了我便不好了。”
她一说,金老太君便想到了金宝钗那脾气,还是有先前在建章殿上要她当众丢脸的事儿,心尖刹那间有了气:“她有啥不爱的,你这样费心费力,她莫非连个当姐姐的样子也是没,只会牵累府邸中的名音。”
金宝琼吓的白了脸,连忙低声劝解着:“全都是我的不是,惹的老太君不爱,老太君莫要责怪姐姐了。”
金老太君讽笑一下,过了今日,她也便不用再烦心金宝钗了,金家没了她必然会越发的好的!
清华园里已是一片热闹,太太姑娘们个个头上簪着鲜艳怒放的牡丹,笑语盈盈地坐在席上讲着话。
金老太君带着金家几位女眷进去时,不少太太姑娘全都迎来,殷勤地和她们寒暄着,金老太君倒也满满是嘚瑟,一路昂着头不时和这几位太太说上几句,慢悠悠走至自个儿席位上坐下。
闵氏却是瞧了一圈儿,远远看到坐在侧席上的静和伯太太向着她笑,至此才放下心来,递了个眼光过去,静和伯太太心领神会地点了下头,算作是打过招呼了。
仅是坐在静和伯太太边上的路大太太,却是满面不情愿的神情,苦着脸过来,扯着闵氏嘟嘀咕嚷地絮叨着:“坤郎昨日还说起,要好好改了性情,在车马行好好当差,我寻思着还的给他说门亲事儿才能收心呢。”
闵氏瞧了眼背后不远处伴随着的金宝钗,满心不耐,压低声响道:“娘亲,这是啥时候了,你还说这一些,现下先把这事儿办好了,以后再给坤郎讲一门好亲事儿亦是不急!”
路大太太不甘心地撇撇嘴儿,低声道:“还可以有这样好的亲事儿?哪一家的小姐可以比的上大元帅府的,偏生要便宜了二房!”
闵氏实在是头痛,她素来知道自个儿亲娘是这样个性情,亦是不指望她能明事儿理,只盼着可不坏了事儿便行。
她胡乱敷衍了路大太太几句,才低声道:“一会子娘亲可瞧好了……”
她附耳在路大太太耳际细细交待了好几句,瞧着路大太太点了头,才带着笑抚着路大太太往榻席上去:“娘亲宽坐,一会子我再来陪你讲话。”
静和伯太太早便伸着颈子瞧了好一会了,只看到金家几位小姐个个如花似玉,样子举止出挑,她视线停在金宝琼和金宝芝背后那年青姑娘身上。
可见她乌压压的云鬓,面庞丰盈皎洁,容颜娇美动人,即使作是在素有美名的金宝琼的衬托下也毫不逊色,更为觉的大气雍容。
静和伯太太的心怦怦直跳,瞧着那姑娘身上身穿的恰是鹅黄的衣裳,这可是闵氏先前和她说好了的,便是金宝钗不会错了。
她纹丝不动地看着金宝钗,样子真是好,瞧举止亦是有礼有度,不似是从前听讲的不知规矩任性胡来的模样,倘若真娶回来倒亦是不给伯府丢脸,何况还是大元帅府的嫡出姑娘,和宫里也带着亲呢,这样一桩婚事儿真是不错。
她愈看愈满意,唇角的笑容掩全都掩不住,一把扯着路大太太:“大嫂,一会可便的偏劳你啦。”
路大太太虽然不情愿,却亦是不敢的罪静和伯太太,只好低声应着,自个在一边儿磋磨去了。
静和伯太太瞧着路大太太的样子,也清越她是由于骆珅的婚事儿,倒亦是不在意,到底长房中还的依仗着他们过日子呢。
原本她亦是不想令路大太太帮手的,这样要紧的事儿怎么亦是不安心交给路大太太这样个性情的,可是思来想去却也唯有路大太太最合适,既和金家攀的上亲,不会惹人怀疑,也是没啥存在感,便是离开席上也是没人多理睬,因此也只可以请她去了。
金宝钗在自个的榻席上坐下了,垂着头缄默不语,却明明感觉到有几道视线在她身上扫来扫去,满满是端详之意。
她讽笑着理了理腰间的荷包,瞧模样这帮人是正大光明堂堂正正地相看起来,只当她已是她们手里任凭摆布的东西了,片刻便会由着她们搓扁揉圆了。
她亦是不声张,不露声色地坐在榻席上,任凭那几人端详,面上却是一片沉静从容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