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府衙成立已有一百多年,从大周始帝开国至今,这个机构跟监天司,青山院一样屹立不倒。
它看似只是一个府衙,内中却是负责了许多事,京都城的一些喊冤民情,南北两方城郡一些郡守大人无法做主审理的案件,每家每户孩子生养报备,全部都需要在京都府里留下备案。
想要坐上这个位置,向来是不容易的,除了开国第一任京都府卿是周始帝亲自任命,后面的接任者,都需要在科举上高中状元,而后出任地方县令,慢慢升任郡守,成为地方的巡查使,最终由陛下准批,才能成为京都府卿。
曲坤在这个位置已经坐了七八年,这些年来他在无数打压中得势,更是在朝堂将百官压的敢怒不敢言。
因此常常有文官在周帝面前耳语,或出于嫉妒,又或出于利益,总之想要将曲坤拉下京都府卿这个位置,可谁又能想到,往日的如何,终究无法左右动摇陛下的圣心。
古人云,圣心难测,在这一点上已经得到了最好的应证。
等王孙云赶到时,府衙前早已人头攒动,喧闹的声音根本听不清众人在讲什么。
当然,至于里面到底审到什么程度了,也根本不太清楚。
费力挤进人群中央,京都府的巡卫将无关人等拦截在了大门外。
王孙云跟巡卫讲了一遍,却是被告知稍等一下。
只能暗暗着急却无可奈何。
京都府是什么地方,那是天下总衙,这些年曲坤更是不看任何裙带关系,只要敢放肆,便会当场扣押。
多年来的强势,以及背后的关系,让不少人都得在心中掂量掂量。
穆鑫皱了皱眉头,在喧闹中忧虑问到:“二爷在南方药铺遇害,这事情,恐怕难办了”。
“跟二爷一同遇害的还有南岭世子府上的白先生”,王孙云注视府衙内,目光阴沉说道。
再来的路上,他已经从下人那里了解到了药铺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没想到,今日原本的一场好戏,反而成了哀事。
穆鑫明白了意思,就算曲坤敢对南方药铺有所偏袒,南岭世子一旦施压,只要曲坤不想丢了官帽,势必得秉公办理。
在朝堂的人都知道,南岭世子跟太子是好友,曾一同读书,太子年少时更是在南岭府住过一段时间。
不久前去通报的巡卫走了出来,语气生性说道:“大人让你们二人进去,其他无关人等,保持肃静”。
一时间,府衙前安静了下来。
既然是看热闹,那就安安静静看着就好。
在巡卫的带领下急步进了衙内。
公堂上很安静,曲坤坐在上位,一身官堂衣袍,目光威严注视着下方。
看样子,似乎已经审讯了一段时间。
师爷将手中的笔搁下,不大不小的眼睛看了一眼对面的刑部尚书王恒觉,沉声说道:“王大人如果全凭猜测,就说南方药铺东家杀害了您二叔,这个在下实在不敢写下备案”。
作了一礼,师爷面色颇有无奈。
这事牵扯到了杀人,而且涉及到的都是朝堂官员亲属,这本来就是十年难得一见。
如果备案上留下的全是猜测,我以为……等之类,一旦有人去跟陛下告状,问起来,总不可能拿这个堵住众人之口,反而让陛下低看自家大人吧。
不料王恒觉当即一声怒喝,指着一旁陈总拓怒目道:“行凶者就站在一旁,大人不将人扣押,反而弄什么备案,曲大人这是有意偏袒南方药铺吗”?
曲坤目光一闪,公堂上虽然对大呼小叫,侮辱咒骂早已司空见惯,不过内心还是不太舒服,轻轻拍了拍惊堂木,也算是留住了王恒觉刑部尚书脸面,皱了皱眉头说道:“王大人心情本官知道,只是一味的说陈总拓就是杀人者,怎么也得拿出点证据本官才好断案啊。”
“况且……”
曲坤斜了王恒觉一眼,接着说道:“我们都有见到现场,杀人者用一块尖锐的石头杀人,如果不是江湖上的高阶武者,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那大人是不是在宗案上写:杀人者是正在缉拿的暗阁亡命之徒,下令各府各地开始追查凶手”?王孙云自府外进来,听到曲坤话后立马语气逼人问到。
在他之后,穆鑫如影随形,公堂上的人大多都知道他们二人是谁,而且王孙云的话说的也不无道理,一时间众人也没有反驳。
王孙云站到了自家父亲面前,看着面容憔悴的爹爹,低声问到:“二爷尸体呢”?
“别看了,仵作查过了,确实是用尖锐石块割破了喉咙”,王恒觉摇了摇头,瞬间感觉苍老了许多。
当曲坤听到有人报案时,第一时间通知了他,赶过去一看,却是两具尸体整齐的倒在一张桌子旁。
为此,他还扬言要亲手血刃陈总拓,要不是有人拦着,恐怕就犯下命案了。
王孙云没有想太多,当务之下就是给二爷报仇,将凶手绳之以法,他看了看陈总拓,对曲坤拱手做礼道:“曲大人,听闻凶手是用石块杀的人,那么我想,不是亲近毫无防备之人恐怕没有这个机会吧”。
曲坤点头,包括公堂之上所有人都觉得确实如此。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都知道,南方药铺除了两位先生,就是这位掌柜,也就是这位掌柜跟他们最为熟络,既然如此,为何不能断案”?
公堂上的人露出了沉思,师爷不由面露苦笑,摇了摇头,“王公子,您这……也还是推测,没有证据啊”。
王孙云不由看了过去,目光中一闪而逝的恼怒,还有凶狠,这明明不是师爷的事,偏偏硬是插上一嘴。
到底是聪明人,明白这是受了曲坤指使,打算偏袒南方药铺,来个死不认罪。
当下不由一声嘲讽,冷冷问到:“那我想问,为何这位掌柜从我进来并没有喊过一句冤枉,难道这不是做贼心虚不敢开口吗”。
师爷从新在附案前坐了下来,事情到了现在,对方拿不出一点证据,明白这多半也是无局而终了。
接下来只要没什么变故,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陈总拓从进公堂一直没说话,这时才认真看王孙云,继而扭头对坐下来的师爷问到:“敢问师爷,犯人杀了人,他会怎么做”?
师爷原本执起了笔,见事情又回了自己身上,当下不由直接说道:“逃跑,躲得越远越好”。
他说的是事实,所以也没有人去反驳他。
陈总拓转身说道:“公子说我杀了人,那我为何不跑,反而上来送死”?
“古往今来,贼喊抓贼的也不少”?王孙云看了他一眼,转身对曲坤作礼,“还请大人将此人扣押”。
高坐公堂之上的曲坤面露为难之色,这事涉及到了南方药铺,又不能让人看出他有偏袒之心,确实难办。
似乎看出了自家大人为难之处,师爷忍不住皱眉说道:“公堂之上讲究的是证据,尽凭一面之词,恐怕不能服众啊”。
王恒觉也看出了异样,当下怒气冲冲,袖袍一挥喝到:“此事如果曲大人无法断案,明日禀明圣上,请陛下亲自定夺”。
话一落,穆鑫赶紧拉了拉王孙云衣袍,轻声说道:“此事万万不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陛下只会以为这是朝堂之争,我们也已经命人去找寻证据了”。
王孙云虽然悲愤,但却没有同父亲一样丧失理智,听到穆鑫提醒,想起以前发生过的事,当下也是拉住父亲摇了摇头。
岂料王恒觉大手一挥,盛怒之下喝骂道:“孽畜,你二爷对你如何?今日死的不明不白,你爹我就算拼了官职,也要夺一个公道”。
王孙云愣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提步离开。
“嘭……”
曲坤突然一拍惊堂木,直接将众人吓了一跳,连王恒觉也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王大人,公堂之上并无大小之分,你口口声声说南方药铺东家杀了你二叔,人已经去缉拿了,你现在走了,莫不成全是诬告了”?
曲坤冷眼,皱眉反问。
王恒觉转身,脸上全是嘲讽之色,“谁都知道南方药铺东家是你侄儿,你会请他来对质?已经请大半个时辰了,还真是笑话”。
话一落,府衙中走进几个人。
穆泽静静走在中央,面上全是疑惑之色,似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似乎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官府的人会带自己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