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泽跟曲老太太看了一眼，并没有过去打扰他们。

当正午来临时，余力从外面回来了，带回了都落雨的消息，吃过饭后，两人看似悠闲漫步去了花园。

曲坤跟林氏都没回来，一个应该是还在黄金殿议事，至于另外一个，那就是谁也不知道了。

穆泽抬头看天空中挂起的烈阳，并不感到炎热，反而还带着一丝冷冷的感觉，他脑中不断消化余力带回来的消息，当听到南俊扮成了一个厨子，结果最后还是莫名死了，露出疑惑表情，道：“连都落雨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余力想起跟都落雨的谈话，“也不是全无足迹，都落雨说他追查到对方来了京都”。

“昨夜来的？”穆泽看向了花园中那颗光秃秃的树。

余力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停下了脚步，沉声回应，“应该是”。

“你觉得会是灰衣吗”，穆泽看着远方目无表情问道。

余力听到后一惊，当下立马神色严谨否决掉，“不可能，灰衣的刀已经断了，况且，南俊跟他并无恩怨”。

余力不相信，如果不是昨日曾见到，穆泽也不会相信，可事实却是，灰衣找到了天工匠，克服了内心的恐惧，已经能够从新拿起刀了。

沉默了一下，穆泽说道：“他找到了天工匠”。

“这么说，那就有可能了，可我还是想不通，他为什么杀南俊”，余力虽然在问，却没有太过纠结，反而转到了另外一个更令人心惊的话题，当他讲到有人冒充禁军，杀了信使，劫了信件时，穆泽也坐不住了。

信回到了宫中，所以才会有李化原出来宣旨，那么，在多此一举的情况下，信件是怎么回到黄金殿的。

穆泽看向京都中央的视线忍不住眯了起来，他发现这件事情大到有些人坐不住了。

余力也是同样在想，于是乎，花园中安静了下来，不在有说话声。

天空沉闷，到夜晚时温度骤然下降了许多，阴云翻滚，好似一场大雨又要来临。

曲坤终于乘坐一辆马车回了府，面色阴沉，似乎今日在黄金殿的议事，发生了些不愉快。

“穆泽呢，叫他到书房来”，曲坤一回府，便对马元开口。

不多时，穆泽敲开了书房门。

曲坤坐在檀木桌后，并没有抬头，闪动的烛光照在他侧脸上，可以明显看到对方下颚多了不少胡渣。

“今日圣旨送到了？”曲坤终于抬起了头，看着距离自己不足五丈远的人问到。

“送到了”。

“这是一个送命的差事，你心中要清楚，不说见到于旦后回来，就连能不能安全进入草原，这似乎都是一个问题”，看着穆泽，曲坤目光显得很深沉。

今日在黄金殿，有人附议也有人反对，但凡附议的，或多或少膝下都有子女跟穆泽发生过争执，不愉快。

王恒觉第一个提议，随后就是穆陵等人附议。

他忍不住饶了饶额头，显得很苦恼，只要这些人不倒，穆泽以后的朝堂之路，注定了不好走。

书房之中陷入了安静，曲坤说的，穆泽心中都清楚。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将有人假扮禁军劫了信使这件事说出来，不过一想，信已经送到，自己的话，恐怕没多少人会信，反而会将都落雨暴露出来。

不到一定时刻，这些人不能出现在朝堂的视线中。

他沉默了片刻，点头应了下来，眨了眨眼睛，“嗯，这些我心中都清楚，我很想知道，昨日监天司的大火，朝廷是如何处置的”。

话一出，书房显得更加安静了，曲坤不知道穆泽为什么关心这个，反而对出使草原自己的安危不在意，在沉默中并没有回答。

他想了想，这其中涉及到了朝堂的党派之争，穆泽既然已经打算进朝堂，有些事还是需要知道的。

就比如，现在后宫最受宠爱的凝妃，她跟那些大臣走的比较近。

“这件事情陛下压了下来，明面上不让监天司去查，可暗地里，监天四使之一的李落今早还是去了城南废墟，有传闻，昨夜的罪犯逃到了那边”。

穆泽陷入了沉思，暗度陈仓这种事朝廷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说道：“陛下这是打算抓到罪犯审问，顺藤摸瓜了？”

“应该是这样”。

“可我觉得，毕竟这么多年了，陛下就没有发觉一点”？穆泽挑起了眉，感到很奇怪。

就算李落抓到了灰衣，可依对方的性格，也不会说出是谁下了酬金让自己杀人。

这是杀手的行规，灰衣向来很尊重。

曲坤看了他一眼，而后注视着檀木上忽明忽暗的红蜡烛，道：“就算有发觉又能如何，难道还能把整个朝堂上的人都清理一遍不成”。

穆泽脑中不由想到那股血淋淋的场面，一旦事情发酵，就会造成民心恐慌。

显然，周帝是极其不愿意看到这一幕的，所以这么多年，他也只能让党派的势力不断壮大。

当然，穆泽知道更深的一层问题，那个问题，才是周帝顾虑的根本。

曲坤接着说道：“这些事情目前离你还远，我已经跟陛下提议，此次前往草原，会安排青山院的人保护你，当然，你也要提起戒心，毕竟，青山院虽然从开国至今不曾涉入党争，可每个人的心思，谁又说的明白”。

穆泽点头，暗示自己明白。

他看着曲坤高大背影，在安静的书房中悄然退出。

等房门关上，脚步声渐行渐远，书房徒然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

声音犹如厉鬼，根本无法捕抓到从哪里传出。

“你真的确定这么做了”。

“我不是让你没事不要出声吗”？曲坤转身，盯着书房角落处的一片漆黑，“你这样，很容易让人发现的”。

“你都打算那样做了，还怕我被发现吗”？角落传来一句颇为无奈声。

曲坤从新坐回了檀木桌前，看着忽闪忽灭的烛光良久，道：“你能帮我去保护他么”。

“去草原吗？”声音依旧在书房响起，而后显得很严肃，”他不需要保护，你不是查不出来他们消失的那几年去哪里了吗，很快你就知道了”。

“去了哪里”，曲坤猛然抬起了头，凌厉的目光盯着角落处，似乎企图透过漆黑，看清那个人的模样。

可惜，哪里就依旧只有一片漆黑。

他们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这些天，他一直在查，但却什么都没查到。

这人说出这话，显然是找到了什么。

书房很安静，曲坤在等那人说话。

只可惜过了许久，依旧没声音传出。

但，

曲坤心中清楚，那人肯定没有离开。

果然，不久之后，一道声音骤然想起。

“我只是保护你，却并不受你使唤，如果你别有心思，可以另外安排人”。

声音响起的很突然，曲坤扭头看角落处，却并没有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