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很冷,从东方吹来,时而冷冽,时而刺骨,穆泽就这样守了一夜。
途中吴天询也是半眯着眼,似乎放心不下,时不时睁开眼警惕看四周。
一个晚上过去,他不知道自己睁开了几次眼。
反正当天空开始泛白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很疲惫,很想睡,甚至,有点全身无力。
他已经老了,不再年轻,不过还是站了起来,大声喝道:“别睡了”。
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原本正在熟睡的青山弟子齐齐站起了身,紧紧抓着手中兵器,目不转睛扭头小心看四周。
穆泽看了过去,不由感到好笑。
这些人的动作,难道是以为有了敌袭?
张望月同样警惕着,不过却还是问道:“吴老,怎么了”。
“天亮了,该启程了”,吴天询抓起在身旁搁置了一晚上的剑,而后主动去了穆泽那边。
路过马车时,他突然站住了脚步。
“你那位家仆没事吧”?
吴天询看向了马车,穆泽刚想回应,王月就露出了头,额头上缠绕着一条白色的布,布上面还隐隐有鲜血渗出。
“我没事”。
王月撑着剑下了马车,走路一瘸一拐,看的出来,昨夜他的腿也受了伤。
但还能走路,应该不重。
穆泽没有在他腿上多加停留,看向了对方的脸,如他所料那般,对方的脸色很苍白,毫无血色。
吴天询眼中露出一抹赞赏神色,一个人能够在那么多人围攻下活下来,也是不易了。
青山的弟子,还不如一个京都府巡卫。
“你确定还要跟着”?穆泽看着王月苍白的脸询问,他的苍白不同于自己,那是感染了风寒的缘故。
这里前往东辽郡内还有两天日程,那还是在有马匹的情况下,如今马匹在昨夜都被杀了,时间可能还要往后。
王月点了点头,道:“嗯”。
“那好”,穆泽没在说什么,而后看向了吴天询。
吴天询往后呼了一声,青山弟子齐齐跟了上去。
刚出城门时,青山院有二三十人,今日,就只剩下了七八个,而且还各个带伤。
有三四个青山院弟子腿受了伤,由其他弟子搀扶着,因此,他们前往东辽郡的速度更加慢了。
一路沿着官道而走,踩过水洼,踏过山峰,或许是昨夜大雨的缘故,天空没有太阳,显得有点阴沉。
阴影在他们身上笼罩,一路上都没人说话,只有踏踏脚步声。
天空越来越黑暗,好似黑夜又要再次降临,越是深入北国,空气越发冷冽,狂风也犹如刀子一般在刮。
穆泽走在最前头,身旁是吴天询,身后是弄了根手臂粗树枝撑着走路的王月。
吴天询忍不住啧啧称赞,“你这位王兄弟毅力还真不错,走了这么长时间路,丝毫也没落下”。
穆泽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见王月依旧低头沉闷着走路,好似吴天询刚才的话并没有听见,道:“吴老是看中了他的老实,打算收为弟子”?
正在低头走路的王月突然抬起了头,并不明白穆泽这话什么意思。
吴天询倒是哈哈一笑,笑声在群山之中回荡,“穆小兄弟真会说玩笑话,曲大人的人,吴某怎敢抢”。
“他在京都府也不过是一个小小巡卫,从草原回来后,我倒希望他去边疆走走,京都城是一个安逸的地方,对于他这种人,不适合”,穆泽扭头憋了王月一眼,面上有一股笑意。
吴天询摇了摇头,显得有点惋惜,道:“在京都府确实埋没了他,安逸也使人越发堕落”。
“吴老真有这意思”?
“有是有,但……”
吴天询皱了皱眉,而后没在说话。
穆泽看了一眼便明白了什么,抿嘴笑着:“青山院又不是只有一个魏衍,没了他,青山院弟子难道真的无师了”?
吴天询眉头一舒,道:“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为何?”
“他之前在京都府当过差,青山院不容许陷入党争穆小兄弟也是知道的”?
“就因为这个”?
穆泽突然有点觉得青山院这帮家伙比朝廷退休的文臣还要腐愚。
吴天询愣愣点头,“对”。
“那院长大人呢,他之前不是任命朝廷禁军大司,后上了青山,并当上了这一代的院长”?
吴天询心里想着,他能一样么?
你这位王兄弟又怎么能跟他比。
但这话他没说出口。
院长上青山涉及到了一些隐秘,知道的人很少,但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一个好事。
他常常觉得,有时候睡觉都不踏实,生怕睁开眼后有一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吴天询将话题别了过去,道:“我倒是觉得,你这位兄弟更适合去边疆走走”。
“嗯,弄个将军坐坐他恐怕也就知足了”,穆泽想起王月看向曲晗的目光,弄个将军的职位,恐怕并不是他想要的。
王月依旧不曾出声过。
那怕前面两人正在拿着他开涮。
从昨夜过后,不知为何他对穆泽有了一丝敬畏,还有隐隐的害怕。
这股感觉让他时刻提醒着自己,之前在清水河旁第一次见到的那个病态公子,原来不是一只病猫,而是一头跟猫长的极其相似的老虎。
阴影还笼罩在他们身上,渐渐的也开始起了风。
吴天询琢磨着,心想该不会又要下雨了吧,想到一众弟子还穿着昨夜被雨水打湿的衣服,大声招呼道:“大家努力走快点,前面有个村庄,借个机会烤烤火,干干衣裳”。
“大家快点”,张望月跟陈苓也转身对身后的人招呼了一声。
“前面有村庄”?
穆泽抬眼便只看到一颗颗茂密的大树,大树遮住了视线,并不能看清后面,但这个时间是饭点,天空就算阴沉也可以看到炊烟才对。
吴天询点头,想到年轻时也曾游历过大周,道:“嗯,我记得是有,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居住,毕竟过了二十几年”。
“二十几年,想来恐怕荒废了吧”。
“应该没有,我记得当时那个村庄还是挺大的”。
吴天询步伐加快了,张望月等人也不得不跟着加快。
穿过树林,就是一片平原,上面果真坐落了不少房屋,但不少用来种植的土地长满了枯草。
越走下去,便越会觉得这个村庄已经荒废了。
直到进了村,穆泽他们还是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吴天询敲开了最靠近村口一家房门,厚重的泥土从布满密孔的门框抖落,险些抖了他一身。
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常年潮湿的气味从屋里散发了出来。
穆泽等人不免捂住了口鼻。
吴天询在屋里转了一圈,走出来有些秃废道:“没人了”。
“二十几年前还有人,中间难道发生了什么”?
穆泽环视了整个村庄一圈,见所有的房屋都跟吴天询推开的那间一样,更有甚至,半边墙已经在风雨扫荡下坍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