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风。

清晨的朝霞从东边升起，冷风呼啸，到了草原却几近于无。

大周军整装待发，手中冰冷长矛照耀天际，数以万计的步伐同时踩踏在草原上，缓慢向前而进。

在这些将士最前方。

孙林远一马当先，率兵亲征。

他高坐于马背之上，伸手一扬，鼓声荡荡，大军向前的速度，不由加快了少许。

“吴老，如若子时穆兄弟还未归来，还请您上山一趟，不必杀人，救他回来就好”。

浩浩荡荡脚步声内，孙林远小声对一旁的吴天询说着。

看的出来，他还在为穆泽上山而担忧。

吴天询忍不住想笑，道：“孙将军跟穆小兄弟以兄弟相称，怎不知他一点实力”？

“他的能力我是知道的，可对上草原魔人，他纵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说完，孙林远悠悠一叹，不知穆泽怎会被任命代替大周跟草原议和。

不说一路前来的重重阻拦，单就议和途中，也有不少变故。

看身旁人面色，吴天询确认对方不知，心中颇不是一番知味，也不知穆泽到底是何用意，连孙林远也瞒着。

想了想，吴天询道：“在前来北国途中，穆小兄弟杀了位五阶高手”。

“真的”？

孙林远闻言，似有不信，似有欣喜。

穆泽如果有能力杀了五阶高手，那他上山后，安危自己就不必太过担忧了。

想起被杀的人，吴天询面色一阵冷冽，“他杀的人，是我青山院的武艺老师”。

“这……其中，该不会有什么误会吧”，一听，孙林远脸拧成了麻花状，忍不住小心翼翼看着对方。

而口中的话语，也是有点偏向穆泽。

“没有误会，他该死”。

一声冷哼，充满怒意的话语从口中传出，而后吴天询便不再说话。

……

后方成片营帐内。

穆泽并没有在清晨跟随大军前往，而是随意坐在一颗大石上，看着前方浩浩荡荡的大军前进。

他看了许久，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王月，你可以回去了”。

“为什么”？站在他背后的王月不懂，低头盯着穆泽背影看着。

他口中的回去，是指京都城？

穆泽叹了一声，声音有点无奈，“我已经安全到了，你在跟着，已是无用，但曲晗那边，你也早有准备”。

有些话穆泽想了想没说，终究还是不想彻底击毁对方内心的那一丝希望。

别说曲坤，就是曲晗自己都不会同意的。

王月沉默了一下，而后直接走到穆泽身前跪了下来，“公子，王月打算回京后辞去京都府巡卫长这个位置”。

“你还是不死心”，穆泽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王月咬牙，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应道：“卑职读书不多，但也并非不明事理，小姐心高气傲，卑职如若有心，那便远远看着就好，况且，卑职也不想在重复京都那种生活”。

说完，王月抬起了头，紧紧盯着穆泽。

在那双眼眸里，充满了坚毅，决心。

穆泽沉默了一下，眯起了双眼，也没让王月起来，只是略带讽刺道：“无数人都想入朝为官，手掌天下权，就连我也一样，你觉得自己能够超凡入圣，割舍掉心中那股对权利的欲望”？

“不能，所以卑职打算选择远离权利中心”。

草原突然起了风，穆泽沉默着没说话。

微微愣神后，也没理会依旧跪抚在地的人，回到了孙林远替他安排的营帐内。

掀开遮风的布帘，入眼便是两人站在里面。

只是一人站的很随意，看到穆泽进入，也没什么表情，甚至，隐藏在黑袍下的面孔显得狰狞。

明明恨不得杀了穆泽，一路过来，却不得不在游诀威胁下替穆泽消除那些潜在的敌人，任谁，心中也很是不爽。

游诀恭敬站在营帐中央，对着穆泽低头行礼，“公子”。

“嗯，有人发现么”。

穆泽看了灰衣一眼，也没顾虑对方的目光，直接在木板搭制的床榻上坐了下来。

“没人”。游诀低声回应。

声音传出了营帐外，原本还跪在大石前的王月一惊，身体迅速而起，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掀开布帘的手顿住了，王月一双眼睛对上了三双。

而后便是沉默。

灰衣眼中露出一股戏谑，好整以暇打算看好戏。

穆泽现在是朝廷的人，根本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很想看看，穆泽打算怎样处理这个一直忠心耿耿的奴仆。

却不料穆泽只是挥了一下手，沉声道：“你先离开”。

心中泛着疑惑，王月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松开布帘退了几步。

“怎么，很震惊”？

斜视了灰衣一眼，穆泽坐在床榻上很随意，而后，他便看向了游诀，“这一路上，有碰到多少人”？

“一波”。

“就第一天废村中那两个”？

穆泽陷入了沉思，不过想想，这样才是最合理的。

如果一路光明正大拦截下来，那就不是党争，而是周帝的意思了。

游诀点头，犹豫后应道：“嗯，是太子的人”。

说完，游诀脸色也显得很冷。

“太子”。

穆泽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他有想过朝廷所有最有可能的人，偏偏，却没想到太子身上。

那个由大周学识最高的太傅教导过，现在主动选择在学宫避嫌的人，竟然也在韬光养晦，做出这等恩将仇报的事情。

“说不定他根本没认出你呢”？一旁，灰衣嘲弄着出声。

只要穆泽过的不好，他便开心，由内而外的开心。

脸上带着得意，如果不是在军营，他真的很忍不住放声大笑。

游诀斜了他一眼，也没理会，只是回想起一些事情，微微叹道：“公子救了太子，这是一种善意，不曾想，人心不古”。

“呵……，几年前太子会遇到劫匪，本身就是你家这位公子安排的，他只不过出去走了一趟，跟救有关系”？

一旁，灰衣毫不留情揭穿了游诀口中的话。

两道冰冷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灰衣仿佛不觉然，越发得意道：“这叫作茧自缚，太子怎会甘心让人摆布”。

————

出了营帐，却见王月还站在那里。

穆泽看了一眼，也没什么表情，抬头看到草原上已经没了大周军的影子，道：“你都听到了”？

“嗯”。

王月点头，见刚才那两人并没有跟着出来，沉声问道：“他们是谁，又为什么要让我听到这些”。

“很简单”，穆泽转身，盯着对方那张由于感染风寒还略显苍白的脸，“让你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多么错综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