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淅沥沥地下着雨,三月的时节凤天城里还吹着刺骨的寒风。
萧策拨弄着火盆里的木炭。黎冬拿着把剑与萧策面对面坐着,上面穿插着已经烤了亮黄的鸽子。
远处的卧榻上侧着一个小男孩,白色的帷幔被男孩翻动的声音惊动得微微发晃。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院子里落了一树的梅花。几个白衣小厮正在扫地,廊下挂着数不清的鸟笼。可却静的发慌听不见一丝声音更别说喧嚣了。
火盆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火光绕着房屋,绕的黎冬只想打盹。黎冬的手越来越低,剑在萧策眼前划过然后落入火盆里。
“咣当!”火星四溅火花落得两人满身。火花落到黎冬的手上灼得他刺痛。他忽的从浑浑噩噩的朦胧中醒来。
“嗯……怎么了!嗯……”边说着边伸了个懒腰。
“…………”
“我的鸡!!!”黎冬看着火盆里的鸽子一脸茫然。手下意识的去火盆里拾鸽子。“啪嗒!”萧策手里的小火棍窜了出来将黎冬的手拨开。
“小心废了手!”
“那我的鸡怎么办!总不能不吃饭吧!”
“这是鸽子不是鸡。”
“你懂什么,在我们老家凡是天上飞的都叫鸡。”
“你不是孤儿吗?哪来的老家?”萧策把剑拿起来,取出一把小刀。“把盘子拿来。”
黎冬把身后的盘子递过去。“会宁帮我查的,说我是古方人。”
“他?哼!臭小子除了算命卜卦,还动不了这么大本事。”
“管他呢!家这东西有没有的都一样。在这世道里。山沟沟都是牢笼。”
“就你懂得多!我早就告诉过你,多做事少说话。尤其是聪明话,聪明话说出来可就不聪明了。是傻!”
黎冬会心一笑,亮了亮他满口的大白牙。“老头你废话真多,我再聪明也跑不出你这庐堂啊。”
“你还想出去……”
“废话!我都让你关了半年了!”
“你出去了,涣王怎么办?”
“你不说我不说老天爷不想说……这不就完了么。”黎冬凑上前声音很轻,说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啪!”
萧策手里的小火棍不偏不倚地砸在黎冬头上。
“死老头!你敲我干甚!”
“想走?头留下!”萧策看了黎冬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继续切肉。
黎冬缩了缩头,盘着腿抱着手气鼓鼓的坐在那里不说话。
萧策把盘子递给黎冬,“先吃东西。”黎冬侧过头去两个腮帮鼓得像蛤蟆。
萧策点了点头笑着站了起来。“好哇,这是跟我置上气了?”他走到黎冬身后把剑丢到地上。
“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你帮帮忙,不过要等陛下迎来长公主才可以。七天之后你可以出府,这凤天城也没有什么可以拦住你的了。不过,我有个条件。”
黎冬从地上窜起来“说!什么条件。”
萧策看了看远处的帷幔“带着他!”
黎冬气的一跳三尺高,顿时慌乱了起来。他跑到卧榻旁边指着床上的小东西,看着萧策蹲在地上嚼肉一脸享受的样子。嘴哆哆嗦嗦地说:“死老头!你让我带他去上街。这分明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你把人家爹弄没了,不给人家当爹说的过去吗?”萧策从盘子里剃出一根细骨头,晃了晃便往牙里塞。“放心,没人知道他是谁。说起来涣王到也不傻。只是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
黎冬倚着卧榻显得十分颓废。“老头,你阁做事就不能利索点?要我说一刀下去。不就什么都结了!”黎冬恶狠狠地看着萧策,牙咬的滋滋作响手在榻上一阵乱砍。
“你懂个屁!我阁可是帝王之所!这小家伙我还指望他。”
“指望他什么?你难道还指望他坐王位啊?”黎冬抢过话来。
萧策走过来把孩子边角上露出的被子掖了掖。“要不然呢?年轻人你要知道”萧策顿了顿转向黎冬“阁是不留废物的。也不会养闲人。”
“那你直接让他登基不就完了么。搞这么麻烦,真是弄不懂你。还从赢都迎来明苏。麻烦不麻烦!”
“迎来了就不麻烦,不麻烦就迎了。”
“我呢就一俗人,你这么多弯弯绕绕,小爷我可听不懂。”
“那我说些你能听懂的。”萧策坐在塌边。
“我阁门下弟子无数,虽说这凤天城里不过三百于众。可人人都是以一挡十的门士。再加上我阁里的巨子教宗之身,所以这庐堂肥的很哪?”
“肥不肥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你们阁的人。”
“你是不是我阁的人无妨,但你做不做就是另一回事了。”萧策笑着敲了敲黎冬头。
黎冬吓得慌乱起来,抱着肩一副楚楚可怜的动人样。“死老头!你想害死我啊!说好了做三件事就是三件事!你怎么能这样呢!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你这鬼地方还不如刑部大牢来的舒服。我跟你混早晚得让嵛王赐死!”
“嵛王?你还在乎嵛王吗?你可是阁的神哪?嵛王怎么会在神的眼里呢!”萧策笑的像个鬼一样。“我把你弄出来,你要帮我办三件事。现在已经办了一件,除去十方国宴的一件事。还有最后一件。…………徒弟。”
黎冬站起来两手一摊:“完了!完了!还是上了你老狐狸的套了。我就说嘛,这阁的贼船哪是这么容易上的。这可倒好,上了贼船没法下了。”
“呦呦呦,我就说嘛。你是个聪明人。做我萧策的徒弟有酒喝有肉吃。多好的事。”老头满脸笑。晃了晃酒壶,又捻了块肉丢进嘴里。
“得了吧!信你的还不如信鬼。不过……”黎冬向前凑了凑。“既然这样,那我总得有个说法。”
萧策把盘子放到塌旁,走到火盆旁边拾起已经熏得乌黑的剑。
“来人!”
“阁主!”门外跪下一人。
萧策截下身上的白袍拭剑,看了看做着的黎冬。缓缓说到:“准备好祭坛还有志服,下月大典。”
“得令!…………阁主?这么大的动静,要不要告知大禾殿。”
“大禾殿……不用了。哪里都不用说,不过若他们知道了也不必刻意去瞒。好了,你下去吧。”
“是,弟子告退。”
“是!弟子告退!”
黎冬装模作样学着行了个礼,转身便往外走。
“黎冬!”萧策喊了一声。
“你干什么!有完没完了。小爷快饿死了。听你啰嗦半天,把我搭进去了不成,还把我鸡给偷吃了。别碍着我,我还得捉鸡!捉鸡!饿死了。”
“捉鸡不误砍柴工,拿上剑去后院劈材。”说着萧策把手里擦好的剑扔了过去。然后指指火盆“没碳了,记着烧好点。”
“你……”黎冬接住剑两个眼珠瞪得向外鼓。萧策坐下来背对着黎冬侧过脸来。“现在……我是你师父。”萧策一句话彻底漏了黎冬的气。
黎冬扮了个鬼脸,怏怏不乐得走了。
黎冬前脚离开后脚紧跟着进来一人。来人着白衣,戴着一青铜鬼面。进门直接在萧策对面落座。萧策抬头瞅了一眼来人,面无表情。“何事。”
“青方传来消息。七日前,鬼岛飓风。”来人将面具摘下,露出动人的面容。萧策递上一杯清茶,女孩接过去小口缀饮。
“都说女大十八变,我自己闺女我咋没看出来呢。你说人家孩子都算的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你这算啥!”
“姑姑是祸水!”一个细小的声音穿了出来。萧策转向卧榻,小男孩已经醒了。正坐在榻上冲着老女孩扮鬼脸。
“小鬼!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撕烂你嘴!”
男孩撅起屁股冲着女孩一阵乱晃,还发出咯咯的笑声。萧大小姐佯装发怒起身欲追,吓得男孩一溜烟出屋去了。
萧策又斟了杯茶,“说说吧,怎么回事。”
女孩坐下将头发散开,取了一柄木梳。边疏头边说:“七日前,青方鬼岛突现飓风。”
萧策一脸凝重,“这倒有趣了呵。人怎么样了。”
“周王和王妃相安无事。不过,世子丢了。”
“丢了!”萧策受了一惊。“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你在青方安排的人不够。鬼岛上连个探子都没有。怎么查!”
“哎呦我去!你还怨起老子来了。你以为我整天喝西北风哪。自从明毅把江瀚流放,青方就开始清理的细作。如今,办事难呦!”萧策顿了顿“江瀚出了事,阁不能做瞎子。看来,这件事还得劳烦鬼楼了。”
“父亲打算问流袖?不过,他未必有功夫理会我们。青方与流家联姻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半年有余。十日前,流袖谴少主流籍率楼卫三千,护送长女流云往青方和亲。只是,六日前恰逢飓风。据传,流氓现已身亡,流云已经回到幻州。据青方帝都的探子回报,青方国主已经下了斥信追责流袖误婚。”
萧策笑了满脸的幸灾乐祸:“老家伙这是摊上事了。死了儿子丢了女婿。不好过啊!不过……”萧策站起来看着墙上的幻方地图。“他不好过了,我们才有好日子。闺女,你即刻书信一封差人送往燕楼。流袖越忙,东境就越乱。搞烂他!”
“爹,我发现你怎么这么坏……”
萧策笑了笑“无毒不丈夫!”然后颇为潇洒地甩了甩头发。走到幻方图前瞅个不停。过了好一会萧策转过脸来。“闺女!闺女!萧婕!”
然后是萧婕懒洋洋的声音“老头有话快说!我快困死了。”紧接着就是一阵猪哼哼。
“忘了告诉你了,一个月后十方国宴。别忘了写信告诉流袖,他幻州不来朝贡可不行。”
“哼!哼!哼!”
萧婕刚哼哼完,就听见黎冬的声音。“萧大祸水!听说你想打我干儿子!当我不存在啊!”
萧婕挣扎着起来看了黎冬一眼,又摔在榻上“死鬼!我懒得理你!哼!哼!哼!”
“我去!你……”黎冬站在一旁张牙舞爪。
萧婕翻腾了两下手“滚!哼……哼……哼……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