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嘉情说完话等了半晌不见乔曼姿有回应,她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随即将身子探向厨房门口,伸着脑袋张望:“曼曼,你怎么不说话了?”
……
还是没回应。钟嘉情加大了音量:“乔曼姿同志。”
“啊?啊!噢,你刚才说了什么?”乔曼姿一愣,神游到十里开外的心神终于归位。
钟嘉情没多想,又转过身去继续刷碗,一边刷着,一边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啊,世光的实习是一个月,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繁琐的任务等着我。而且实习期好像是不拿工资的,也不知道……”
沙发这头的乔曼姿看了一眼兀自说着话的钟嘉情,脑海里再次浮现这天中午钟际东在电话里诉说的内容:“我知道嘉情在你这儿。她从小到大除了父母最依赖的就是你,她受了委屈有了心事都只跟你说。小曼,姨夫这辈子最珍贵的就是这个女儿。你说她明明是个这么依赖信任我的孩子,为什么突然这么毫不留恋地离开呢。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这么自责的反思着,却又不敢盲目地打扰她……”
他说着说着声音就哑了,乔曼姿听出了他努力压制住的哽咽,心里不胜唏嘘。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更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可是连钟嘉情自己都因为不想让爸爸失望而委曲求全地护住那个坏女人的假面,她又有什么立场为她打抱不平呢……
“乔曼姿同志,你又不听我说话!”钟嘉情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一脸气鼓鼓的模样。
情绪不轻易外露的钟嘉情,被不熟悉的人定义为高冷的钟嘉情,只有在面对乔曼姿的时候才毫不保留地显露出她孩子气的一面。
乔曼姿叹息着摇了摇头。收揽心神笑嘻嘻地挪过去抢过她手里的碗,用讨饶的语气说:“为了惩罚乔曼姿同志不专心听钟嘉情同志的话,所以让她把碗刷完!钟嘉情同志考虑一下要不要原谅她。”
钟嘉情手一挥,笑得像个孩子:“好了原谅你。”
乔曼姿看着钟嘉情笑得弯弯的眼睛心里那些杂乱的情绪突然就消散了。
罢了罢了,这些事她自有她自己的处理方式,逃避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她只要继续像小时候那样把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就算没那么宽大温暖,但是只要能给予她保护和帮助就已足够。
*
晚上睡觉的时候钟嘉情抱着枕头钻到了乔曼姿的床上。两人像小时候那样背对着背,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说起爸爸时钟嘉情沉默了好久,乔曼姿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声音温柔地说:“好啦,不要多想了,睡吧。”
白昼交替,天幕逐渐被初生的太阳照亮,被黑暗遮住的万物显露出它们的本来面目。
沉睡中的钟嘉情做了一个从高空掉落的梦,失重的感觉让她浑身一凛,随即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有些艰难地睁开惺忪的睡眼,顺手拿过桌边的闹钟看了一眼——“啊!”
昨晚明明订好了闹钟今早却没有响,但是她却在那个时间点自己醒了过来,钟嘉情手忙脚乱地换衣洗漱的时候真不知道是该懊悔还是该庆幸。
因为怕错过时间,她不顾乔曼姿拦着她吃早饭的呼唤就背上包包冲出了大门。
盛夏虽然已经快要过去,但是“夏老虎”的余热威力依然很“凶猛”。从公寓奔到站牌再跨上公交车的时候,钟嘉情已经出了一身的薄汗。
她站在拥挤的人群中,掏出手机看了一眼:7点16分。乘公车从乔曼姿家到世光大概是35分钟左右,最好的结果就是可以提前几分钟到达。
钟嘉情忐忑地抿了抿嘴唇,可不要出什么意外啊……
但是——经验再次告诉我们有句俗话叫:怕什么来什么。钟嘉情由于紧张,硬是把“视光眼镜”的报站音听成了“世光”,结果她在本来时间就不充裕的情况下又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大.麻烦。
站在站牌底下等公车的时候,钟嘉情要哭的心都有了。
现在已经是7点33分了,下一趟公车迟迟不来不说,连一个有空位的的士都没有!
她万分紧张咬着嘴唇,视线频繁地往手机和马路两个方向跳跃。
在钟嘉情心里慌成一团乱麻的时候,一辆白色的轿车在她所在的站牌停了下来。
余光瞥见车窗缓缓下落,钟嘉情下意识地往那个方向扫了一眼。
只一眼,就顿住不再移开。
是戴予深。
他眯着眼睛,样子懒懒的,估计是人睡醒了精神却还没醒(……),跟她说话的时候,唇畔嗪了一丝笑意:“嗨,你怎么在这里?”
钟嘉情眸子一闪,脑子里突然有了主意。
她飞快地看了一眼路的尽头——依旧没有她等待的那路公车。视线迅速移向手机屏幕,上面数量一分一秒累计变大的数字刺眼地提醒她:你要完蛋!
强烈的危机感促使钟嘉情一咬牙,决定求助于戴予深,她奔到戴予深车旁,声音急切而慌乱:“你是不是要去世光?能不能让我搭一次顺风车?我马上就要迟到了!”
戴予深虽然诧异,但是看她这么着急便不再询问原因,示意她上车。
车开得很快,两人一路无话。钟嘉情忙着焦虑,戴予深本来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通过后视镜看到她的表情后,索性缄默。
到达世光的时间是7:59。站在电梯里看着数字逐个变亮,钟嘉情闭着眼睛用力地深呼吸了一次,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戴予深打了个哈欠,然后貌似不经意地在一旁开了口:“我觉得,我需要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钟嘉情一时间没听出来什么意思,但是想到自己能按时到达多亏了戴予深,她便转过头微笑着跟他道谢:“多亏了你,否则我第一天上班估计就要马上下班了。”
嗯……这次笑得挺甜。
戴予深立马把刚才“幽怨”的心思忘到了九霄云外,心情很好地勾着嘴角说:“真没想到,你居然要来世光工作,应聘的什么?”
“助理。”钟嘉情回答。
“助理很辛苦的。”戴予深挑眉,有些意外。
电梯很快到达钟嘉情按下的楼层,门从内向两旁缓缓开启。钟嘉情转过头冲他笑了笑又说了声谢谢,才快步走出了电梯。
钟嘉情笑容温柔纯净,嘴角上扬的弧度柔和的恰到好处,眼眸微微弯起的样子,在这个时间这个场景里竟觉得,莫名的好看。
戴予深蓦地一愣,直到电梯门再次缓缓合上,他才眨了眨眼,手无意识地抚上左胸第二根肋骨处。
意识到到自己的不由自主的动作之后,戴予深忽地醒过神儿来,他撇了撇眉心,自言自语了一句:“啧……果然没睡好心脏也会出问题。”
*
第一天上班没想象的那么累,但是也足以让久未运动的钟嘉情浑身酸痛。
昨天一起面试的,留下了包括她在内的三个人,每个人分了一个有工作经验的姐姐带领她们熟悉工作。
带她的前辈叫方悦,比她大两岁,却来这儿有三年多了。方悦比较严肃,但是人很好,很有耐心地跟解释各项工作范围等,时不时的也会放手让她做一些简单的工作。
“小钟,你把这套裙子送到5楼的化妆室,千未今天出席活动要用。”
“嗯,好。”钟嘉情接过裙子,站在电梯门口,门却迟迟不见开。想着不过一层的距离,钟嘉情抱着裙子转身走了楼梯。
也不知道是不是早上没吃饭的缘故,抬脚的时候她步子都有些发虚。额头上的汗顺着额角滑进眼睛里,左眼便条件反射地紧紧闭上,钟嘉情抬手想要抹掉,一个没注意到脚步抬得太低,下一秒脚尖就被阶梯挡住踩空——整个身体狠狠地扑倒在楼梯上。
“呲……”钟嘉情眼一花,疼痛瞬间刺激的她头皮发麻,凡是每个接触到楼梯的部位都隐隐的钝痛。
她真的很懊恼!今天从早上起来就开始不顺,又是闹钟没响,又是下错了站,好不容易没迟到忙了这么久到这会儿又摔了……
钟嘉情越想越委屈,眼里不知不觉就有了雾气。
戴予深刚走下楼梯就看到钟嘉情略显狼狈地坐在楼梯上,身旁丢着一件用衣架撑着包装完好的宝蓝色长裙。他意外地挑了挑眉梢,迈着步子走了下来捡起了裙子。
戴予深的动作引起了钟嘉情的注意,她下意识地抬头,在眼眶聚集起来的水气衬得她的眸子如水波莹莹的一汪湖水。
两人皆是一愣,钟嘉情先反应过来,迅速低下了头睁大了眼睛把眼泪硬生生给憋了回去。她眨了眨眼,呼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这边还不明情况的戴予深走到钟嘉情身边才看见,她露在外面的皮肤都些红肿,有的地方的皮肤被擦破了渗出了一些鲜红的血液。
“你摔倒了?”
“嗯……”钟嘉情有些窘迫。
戴予深无奈的失笑:“好像我每次见你,你都在出状况。”他伸出一只手送到她面前,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起来吧,先去处理一下流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