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脱鞋进来,随便坐吧。你们喝水吗?”李老师很热情地拉着黎明和贝贝进了屋。房间的门上没有门闩。李老师进里屋打水,黎明和贝贝小心地欣赏着这间大屋子。房子有两层——这从外面也看得出来,进门右手旁便有嵌进墙的扶梯通向二层。房间很大,横竖都有八九臂展长。但它的活动空间已经很小了,因为全被书占满了。整整四大书架,占据了本该是客厅的地方。书架很普通,贝贝觉得是一般的桦木,只是因为常年摩挲而光润发暗。四个书架上分别归类着四大类型的典籍。左边的书架放版,也很普通,多为石制,少有铁、铜、木、骨版,一版版放着,也没有什么装饰花纹。其右面的架子放简,多为竹制,也有木制,很精致地摞放着。它右边的书架放卷,多为银白的鱼皮卷,也有些兽皮卷,还有几卷粗麻、丝绸卷。最左边的则是放着散册,还有些砖、石、印、瓦当、蕉叶、残锦之类。每个书架都纤尘不染,书架的主人应该非常喜欢它们,才会每天都仔细地擦拭它们吧。
“孩子们,来喝水。”李老师将他们从参观状态唤醒。她一手一个油光的木杯,递给黎明和贝贝。“李老师,您这好多书啊!”贝贝并不想喝水,向李老师感叹道。“哈哈,这些书都不是老师的,都是老师借来看的。你们在老师这看到什么好看的书也可以借去看。不过可能你们更愿意看志异一类的书吧。不过这儿可没有那些书。”李老师摸了摸书架,笑着说。
“李老师,志异是什么种类的书啊?”黎明好奇地问,同时一口将木杯中的水喝光。这水甜丝丝的,准是加了甘蔗浆,真想再喝一杯,黎明想。“就是你们睡觉前爸爸妈妈哄你们睡觉,说的那些神奇的故事啊。”李老师说。对于这个回答,黎明和贝贝都有些发愣。以前,都是黎明和贝贝一间房睡,仙儿姐一间房睡,黎天哥么……很少回来,回来也不一定会休息。黎明和贝贝平时都被仙儿姐压着看许多书,那些书有的看得懂,有的除了字以外什么都不懂,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书都没有什么神奇的故事。
“额……李老师,我们平时都是看《炼器百解》、《神农百草经》之类的书。”黎明摸了摸头,有些小心地说。万一志异是一种很重要的书,我们不知道会不会被骂啊?黎明想。“《炼器百解》?《神农百草经》?这么烦乱的书你们都看得懂吗?”李夏合老师有些吃惊地望着他们,熟练地从身旁的书架上抽出一竹简,打开来看,正是《神农百草经》。“百气汇于丹田。玄力聚集在丹田……是‘气篇’。”贝贝眼尖,一眼就认了出来。
李老师是真的吃惊了。要知道,这简竹简上除了籍名,可没有任何篇目提示,光靠内容认出只能说明是真记得这篇名。“来,贝贝,再来看看这些书。”李老师将贝贝牵到书架前,为他将一简简竹简摊开。“这是‘金篇’第十四卷。这和“木篇”第三卷第一章很像,但比它简单。这……李老师,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书……这一卷是‘金篇’第三卷第七章。”一句句熟悉的钩划,贝贝仿佛又回到了几天前,还在小院里和黎明一字一字地背书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李老师看着成竹在胸的贝贝,心中的那些欣喜愈加明晰。《神农百草经》是一本很著名的典籍,据传“万盛年”前便早已出现,在药界甚至修界的地位与四大基本图之于锻造界一般。而这些著名典籍的缺陷便是流传甚广,缺失极多,改动本也极多。这几卷书是李夏合老师经过几年的筛选而得出,自然与外传很多版本不同。贝贝能看出来大部分,是真的看了极多的书。
在贝贝和李夏合老师去一旁看书时,黎明也去卷架前看书了。爸爸妈妈当时也是这样吧,听着李老师惊讶的吸气声,黎明想。
李老师这有很多书,而不同的书种间记录的方法也不同。那些简记录的都是文字,而这些卷更多是画,文字不仅少,而且有很多都看不懂,黎明都有些怀疑这些是不是平时见到的玄文。不过好在这些图画真正精致传神,有些东西看图便知晓大概内容——与药理能量有关。李老师真的很爱医药啊!以前在小院中也没见过妈妈有这么多书。黎明感慨,一边看一本关于火焰的鱼皮画卷。
或许炼药、炼器都有用火,对火焰的运用都有相通之处。虽然不耐药理烦琐,黎明看着这些美丽而奇妙的火束,也被深深吸引,渐渐沉迷。
“噢?黎明,你见到什么好看的书了?”李老师惊叹完贝贝的阅读,又转头看见了黎明,“我看看,嗯,是《百火录》。也对,锻造也需要火嘛。”她摸了摸黎明的头,突然想起什么,把贝贝也拉了过来。“你们听说过‘四百录’吗?”李老师此时更像一个玩笑的孩子,小声地问。俩小孩迷惘地互望,向李老师摇摇头。李老师招招手,让他们将耳朵靠近些,用气声说:“我跟你们说啊,是《百火录》《百曲录》《百鼎录》《百兽录》四种名录。”
“我知道《百鼎录》!”贝贝像发现了甜果的馋猫那样开心。这可是从启叔那知道的,怎么看都足以邀功。
“这本书跟《百曲录》有关啊!”黎明翻了翻手中皮卷,瞪着眼睛,“可为什么我一个字都看不懂呢?《百曲录》跟这个根本不同嘛!”
李老师有些晕乎嘀咕:“这些典籍若是拿来问别人,都是不清楚的,怎么现在看来如此寻常?不过这都是好事。”“你们恐怕是不知道的,”她摸摸俩孩子的头,“这‘四百录’是在【窈花廷】时期的梦窈后——梦窈大帝应很多好事大臣的请求下亲自造的四大榜单,收录当时最有名的前百神火、名曲、灵鼎和异兽,而且定时更新。现在虽然已经过去几个时代了,但这些名录依然为人推崇。这些名录在窈花廷时可是人们常备书册,自然有不同的语言本,内容却是基本一样的。老师这本《百火录》是涛腾文。涛腾文是现在海中文明的通文。”
“海中文明……海底也住人吗?”贝贝有些哆嗦,“海中全是可怕的海怪啊!”阳院长的演讲才刚刚结束,贝贝实在难以接受那些凶残贪婪的海怪。李老师整了整头发,有些责怪说:“海底是有住人的,他们受到的海灾比我们还厉害。所以从海里来的人都特别厉害。哦,罗文杨老师就是海里人。”
她真的很像八卦的女生了。“哎呀不说这些先……跟你们说,不要告诉阳院长啊!记得阳院长的深蓝色火焰吧。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火焰叫【昆池】,看,”她把黎明手上的皮卷拿过来全部摊开,招呼俩小孩再近些,手指着鱼皮卷上的一束翻腾的火苗,用更加轻的声音说,“就是这个。这可是《百火录》中第七十一种火焰。这排名是数字越大越罕见,以前都没听说过谁有排名五十以上的火焰呢!”
“真……的?”黎明小小声地问。这好像已经是机密了吧?
“那还有假?”李老师骤然提高了嗓门,“所以你们要学会去蹭火。药液、金属的炼制都去蹭阳院长的知道吗?贝贝啊,等下我给你一盏灯,能装一些昆池火回来。你哪天帮我打一些回来好不?阳院长为人抠门,但对孩子们很好。你肯定能要回来的。”
俩小孩都不敢说话了,却都很一致地把头摇得生风。这些话已经超过我们说话的权限了。只是跟老师您的第一次见面而已啊!您把如此大任交与我们,我们要是同意了,阳院长知道了说不定要打爆我们的头;若是不答应……李老师您仁慈善良,应该还是很好说话的吧?
李老师却真的这么定下了。她走到最右的书架旁,从架上几本散册、残版掩着的角落中抽出一个食指长粗的,鸟笼似镂空的玲珑白玉提灯,稳稳地塞到了贝贝手里。“只要把它丢到火中就好了。”她又走到窗边,从窗外的榕树枝上取了一个竹篮回来,在竹篮中取出两颗拇指大的黑豆,一人一颗塞到黎明和贝贝手中。又拿出两只晶红的拳头大的果子,也塞到两人怀里。“小礼物。”李老师笑道。
红果子是黎明、贝贝进城时吃到的甜蜜蜜的那种。至于拇指大黑豆,如果贝贝所看《神农百草经》不错的话,这是一种藤植“紫玉珠”的种,它所生出的果实如一串串紫珍珠一般晶莹,性柔和,且味如蜜,必十分可口。
“这……”黎明还是很纠结地想着,贝贝也不说话。李老师看了,便伸手摸了摸黎明的头,慢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说:“小明啊,帮老师这个小忙吧。这个忙不会耽误你们太多时间的。以后老师一定谢谢你们。”说着,又向贝贝要来了小提灯,认真摩挲了一会,点点头又放到黎明手中。黎明的脸已经朝辉般红了。“好……好。谢谢老师。”他回头望望贝贝,又迅速低下头。李老师便显得十分高兴。她拉过黎明的手,看着他手中晶莹的灯笼说:“这是用上好白玉做的灯,你们一定要好好用啊。”说完站起来揉了揉俩小孩的头,起身去忙活。看样子她是要热情招待俩小孩,甚至还想留他们午饭。孩子们知道太麻烦老师,显得有些很不自在,又坐了一会,寻了些书,便婉拒了李老师好意回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