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房对着庭院的一面是落地窗,用来遮阳的是青烟色的百叶窗。
阳光好的时候,是会透一些光进屋里。
莫萝醒来的时候,就有一道道柔和的光投在墨色的地砖上。
她起身,虽然还是睡意惺忪,不过还是知道自己是身处江晨房间里的。她往自己旁边的位置看,还留着淡淡的印子。
当即她就有些上当受骗的不忿,低声嘀咕:“明明说好的当地下情人的,怎么他在自己家里,都不知道要避忌点,还敢两个人睡一床上?”
莫萝又想了会儿,越想越纳闷,索性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就给他打电话,管他是不是上班呢!
那边,江晨接到电话时,正在给队员做高空索降训练。
他站在三十二米高的楼顶边上,一边一脚把犯怂的李小山踹下去,一边接了电话,他说:“醒了啊,浴室洗手台上放着新的牙刷口杯和毛巾。”
李小山是第一次练这项目,有比较明显的恐惧心理,猝不及防被队长无情地踹下去,吓得杀猪一样尖叫着。
所以莫萝是被李小山的杀猪声给彻底喊醒的。
“谁在叫呀,扰民呢。”莫萝抱怨。
江晨这才往下瞧被他踹下去的人,人被吊在半空,脸是吓白了的。
然而他是不带点仁慈出门的,开口就嫌弃地骂吓白了一脸的老实人:“木头呀?按刚才的教学说明做呀,自己下不去,你就在这儿一直吊着,说不定几天后我还能收条腊肉回家给媳妇加菜。”
听着这话,其它队员都抿嘴偷笑,他们猜测自己队长肯定在报两周前李小山当众说他被媳妇揍的仇。
那边的莫萝猜他应该是在训自己的兵,觉得好玩,就跟他贫:“我不爱吃腊肉,鱼干倒是不介意。”
江晨坏笑着接她的话:“怎么?对号入座当我媳妇啦?昨天不是跟人说我是‘朋友’吗?”
莫萝有些窘,不过到底在江晨那儿,她脸皮够厚,转而就理直气壮抱怨:“昨天你怎么让我睡你床,而且你还跟我一起睡,你家人不都知道咱俩关系了吗?”
江晨不以为然,“知道又怎样,我家人又不会乱嚼舌根。”
“可是等下我出去碰见你家人会很尴尬的!”莫萝说出了心里话,她在这方面,面对江晨时可以毫不忌惮地耍流氓,可是要面对别人,脸皮是真的薄。
“噢,想不到你竟然会为这些小事儿害羞呀!”江晨装得惊讶极了似的,又在用激将法了。
这个时候,吊了有五分钟的李小山终于苦逼逼地按照教学说明成功把自己降到地面上。
这一成功下地,他倒是不害怕了,反而还觉得这索降挺好玩的。
“谁说的,我才不害羞!”莫萝嘴硬,然而早就红了一脸。
“那就起床去大厅吃点东西,要是遇到我家老爷子的话,就应付他几句,随便你怎么瞎掰,运气好没遇上,要走就走,不走就在我家等我晚上回去接你。”江晨嘱咐她。
莫萝红着脸听着,心里暖烘烘的。江晨看着是个傲娇的爷们,其实心思挺细,对女人也周到体贴。她想,要是哪个女人能真正当他的女朋友或者老婆,真是好福气了。而自己能有他陪自己一段,也是一场福气。
“江晨我发现你这人是招桃花体质,你记住啊,咱俩当情人期间你可不能像以前那样玩一夜情。”莫罗觉得很有必要提醒他,她心理洁癖,可不能跟其他女人同时共用一男人。
江晨真想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突然之间想到这事上的,敢情自己发觉喜欢她之前有过一夜情经历已经在她心里不可磨灭地记了一笔坏账了?
“我说你对自己的身材样貌性格没信心我能理解,可是你对一个军人的承诺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我就不能理解了。”虽然江晨很为这笔坏账忧心,不过还是习惯性地怼了回去。
莫萝咬牙:“你小学思想品德是体育老师教的?凡事要先从自身找原因,我对你产生怀疑,不该先反省你自己?”
江晨张口就怼回去:“诶,我小学思想品德谁教的不重要,关键是初中的思想品德是体育老师的儿子教的,正好你跟我同班,咋俩一个老师。”
莫萝:“……”
原来咱队长思想品德是体育老师的儿子教的,怪不得是部队里的万年刺头,三观异乎常人。十几名扎堆一起偷听的队员,似乎解开了一个未解之谜。
后来江晨和她再互怼了两句,才带着笑意挂了电话。
正好李小山拉着绳索爬上了楼顶,见队员们都在专心地侧耳倾听,而队长满脸可以称之为“腼腆”的笑容。
说实话,他们队长笑得阴恻恻的还能接受点,这没见过的腼腆,反而让一众人心中惊骇不已。
“队长,你没抽疯吧?”李小山问得真憨厚真实诚,也永远语出惊人。
……
莫萝洗漱好,走到大厅时,就看见了一头银花的江老爷子。
事实说明,她运气不太好。
“呵,姑娘起来啦,快来吃早饭。”江老爷子和气地招呼她。
其实江老爷子早就吃过早饭,他是专门守株待兔的。
莫萝坐下,一个阿姨就给她盛来了碗豆汁儿,桌上有碟油饼,艾窝窝,驴打滚儿给一碟。
莫萝跟给自己盛来豆汁儿的阿姨道了声谢,阿姨笑得很和善,看着她说:“不客气姑娘,不够就喊我加啊。”
莫萝感谢地连连点头。
阿姨笑吟吟地离开后,接着换江老爷子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直觉自己想挖个地洞往下钻。
“老爷爷,昨晚打扰了。”莫萝说得很不好意思。
“嘿,不打扰,你以后想什么时候来找狗崽子就什么时候来,我就怕你不来了。”江老爷子迫不及待地表明自己无限欢迎的态度。
这么热情?莫萝都觉得有些招架不来了。
她尴尬地干笑几声,然后低头喝豆汁儿,感叹自己果然对见家长这种事应付不过来。
“姑娘你叫莫萝是吧?”江老爷子依然笑吟吟,“要不老头子就叫你小萝?”
“好,好,好!”莫萝连声答应,她哪敢说一个“不”字呀?
莫萝顶着江老爷子笑意盈盈的目光,味同嚼蜡地终于把一顿早饭吃完了。
她正打算寻一个借口遁走,然而江老爷子却冷不丁地问出了一个问题:“小萝你会打麻将吗?”
打麻将?
“我会一点……”莫萝被问得突然,回答也下意识的。
江老爷子一听她这话就乐了,当即掏出手机拨了电话:“喂,你小子赶紧给我滚回家里打麻雀,再叫上你随便哪个侄子。”
他听对方的回答后,不容置喙地又说:“我管你现在干什么,一个小时内不带着另一个人来凑齐一桌麻雀,以后你就别回来见我了!”
虽然江老爷子口气很霸道,不过莫萝真心羡慕被他野蛮地叫回家的人,家有一老,是真的家有一宝的好福气。
这样的福气,莫萝知道自己是求也求不回来了,可惜她和世上所有的庸人一样,失去了才知道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