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朗的毒
作者:多彩蒲香      更新:2019-09-21 06:44      字数:2502

古老的山脉在冬季失了春夏的生机,却多了份苍劲巍峨和神秘。远远望去,连绵起伏的山脉被雾气弥盖的影影绰绰,似梦似真。大片大片的树林已只剩下扭曲张扬的干枝,各式各样的山石,和大大小小的峭壁,在迷蒙的天色下雄壮而阴森,似一副副奇异的水墨画。

骏马奔驰在崎岖的山路上,因为天大地大,周围的景物移动的很慢。冰雁兴奋的扬着脖子看,一双眼睛都不够用,也不顾鼻尖儿都冻红了,此时她身上已裹了一件厚披风,茜朗一手搂着她的肩膀,一手牵着马绳,不时的调整着马速来缓解初晨的凉气。此时他有些懊悔,真是没有出门的经验,这么早又这么远,山中气候阴冷潮湿,容易生病。

太阳在山窝处悄悄上升了起来,越来越亮的金光洒满高原,晨雾渐渐散去,露出了头顶上一片湛蓝的天空,高原的天空近在咫尺,蓝的纯净,几片绵团般的白云,被阳光照的浓郁亮眼,仿佛就在头顶上,手一抬就能摘下来。

耳边响起水流声,山谷里,一条向征着山之生命的河流在金色朝阳下闪着熠熠的光芒,暗绿色的河水微波荡漾。远处,又出现一片大草原,草地已不是很油绿,一片片羊群开始出动,被牧人赶着欢快的奔去喝草,饮水。

而草原后面那两座雪山,就像一匹巨大的背景画,映着阳光散发出银色的光芒,山顶的雪光晶莹明亮的就像在那里藏了颗硕大的冰雪宝石。

“啊,真是美的令人窒息!”冰雁欢喜的眯着眼睛,情不自禁的不住感叹。

“说的跟你没来过一样。”茜朗的脸色一直很糟糕。

“我上次来,不是蒙着红盖头吗?”冰雁白他一眼,“我们家可是山窝窝里的小户,没出过远门没见识还不行吗?”

茜朗无奈的睨她一眼,又命令,“盖好。”

冰雁反而扯开一点,“已经闷死我了,现在不冷了,你让我自由一点。”

“不行,你一定会伤风的。”

“不会,我哪有那么弱。”可是不管她怎么挣扎怎么坚持,茜朗还是不肯松一步,她无奈,只得由他。

“一会儿,绕弯到山下的镇子里,寻个酒馆好好吃顿热饭。”茜朗又怜又气地瞄她一眼,“都是你,非要出来那么早。”

冰雁皱起了眉,她不是怕一天到不了家吗?再说,刚才不是看了山上日出吗?这都是奇观哪。

见冰雁不说话,茜朗又有些不忍了,“现在累不累?真的喜欢看景的话,我们停下来歇一歇吧?”

冰雁连忙点头,“嗯,嗯好!”

茜朗温柔一笑,牵住了马儿,身姿轻盈的跃下马,再双手接她下来。

“啊。”坐马背坐的屁股啊腿啊脚啊都找不到根了,走路歪歪扭扭的。

茜朗搀扶着她走到旁边的一块石头旁,吹了吹土,先自己坐下来,想了想,拍拍腿,“坐我腿上。”

冰雁眼角跳了跳,他连忙解释,“我怕你腿疼啊。”

“那我不坐,我走动走动,活动活动筯骨。”冰雁说着,开始伸懒腰。茜朗看着她扭来扭去的,又好笑,又失落。但是他好像有些太着急了,冰雁虽然心疼他喜欢他,但还没有到爱上他的地步,他要注意不能惹她烦感。

“啊,那是什么!”冰雁突然惊叫一声,茜朗警惕的站起来抬头看,遥见对面的山坡上,有一只小兽穿梭在树丛之中。

“是,是小熊吗?不对不对,红狐?松鼠?黄鼠狼?!”冰雁很兴奋,抱住他的胳膊不停的猜。

茜朗笑的眼睛都融出水了:“是紫貂!喜欢吗?你等着,我去捉来给你做围巾。”说着,他就要去马背上拿弓箭。

冰雁一把拦住他,“不要!”

“为什么?”

“保、保护动物,还是野生的。”冰雁心生怜悯地望着那跑远的紫貂。由于离的远,看不太清,只那一身皮毛油光发亮,红的发紫,真是耀眼漂亮!它的身材长长的,圆滚滚的,小腿很短,动作矫健,拖着一条上下摆动飘逸的毛尾巴,也不知是雌是雄,总之一定是貂里的佼佼者,是异性眼里的高富帅或白富美。她不舍得让这样活力四射的动物受到人类残忍的伤害。据说这东西可是一级保护动物呢!都是因为他们这些野蛮人随意捉来用貂皮提身价。虚伪的人类!

茜朗诧异地看着冰雁脸上从善良温柔,到羡慕暧昧,再到阴森鄙视,纵使他自诩是天下第一聪,也弄不清她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特别是暧昧那一项。

再回头看一眼,紫貂已没入丛林中不见踪影了。“看,晚了吧,不然,你可以有一条上好的貂皮衣裳。”

冰雁收回视线,愤愤白他一眼,“你不是只玩小的吗?”

“什么?”茜朗愣了愣,才知道她说的是他养的那群小毒物。“大小都行,只要有兴趣。”

“哎,说起来,我真要采访采访你,你是为什么要养那种奇怪的小动物呢?别再说什么你们都孤独,我要告诉你的是人鬼殊途,各有各道,那些虫子根本不适合养,它们都是野生的,需要野生环境。”冰雁苦口婆心,拉着他一同坐在石头上,以现在他们的交情,她想他该跟她说实话了吧。

茜朗的脸上掠过无奈和失落,叹了口气,低声问:“我说了,你不嫌弃我好吗?”

“说什么呢,绝对不会。”冰雁望着他俊美的小脸,顿心生疼惜。茜朗的五官不是羽朗那种出落的很逼人的美丽,而是线条形状都柔软可爱,如含苞的莲花般娇嫩纯洁,看着就招人喜欢,招人疼。这样的小美男,就算有特别的癖好也是情有可缘的。

茜朗怯怯的看了冰雁一眼,迟疑了片刻,这才娓娓道来,“因为从小没有阿妈,阿爸经常也不在府内,我常常是一个人,七岁那年,有一次我出去玩,被捕兽夹夹住了,腿上扯出一大块,流了很多血,我很害怕,因为太疼而没办法走回家,天黑了,我就靠着一棵树坐了一夜,夜里有很多奇怪的东西都爬出来,开始很受惊吓,很怕有狼或者豹会嗅到血味吃掉我,可是慢慢的就麻木了,后来又冷又饿,我……我想反正也许会活不过天明,就随手抓了跑到身边的东西,不管那是蜘蛛,蝎子,还是青蛙之类,从那一夜我就疯了,我嚼烂了放在嘴里的恶心的东西,抹在伤口上,想减轻一点疼痛,我哭着,喊着阿妈,就这样晕了过去。直到,第二天的太阳下山前,我醒来,伤口的血居然不流了,我拖着残破的身体,一点点挪回了府。从那以后,我不怕这些小毒物,因为我比它们还毒。它们会提醒我,曾经发生过的事。”

他话说到这里,冰雁的眼泪已滑落到了脖颈里,她压抑心底冷颤的感觉,缓缓伸出手,一点点收紧将他抱在怀里,心痛的无以复加,她无法想像,这个美丽的少年,在那么小的时候,经受过那么残酷的伤害。“茜朗……我可怜的茜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