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鬼并未注意到走近的一行人，仍抬着头，望着某扇拉上了窗帘的窗户。她的眼瞳并非之前所见那般无神，而是交织着爱与恨的复杂眼神，是那种不可名状的、摄人心魄的目光。

从这独特的目光中，他们意外地看出，这女鬼并非恶灵，只是因为一种执念在这里徘徊。

翎月走上前，轻拍那女鬼的肩膀。女鬼这才从凝望中清醒过来，转过头，怔怔地看着翎月：

“你……能看见我？”

“不仅是我，我身后的这三个人都能看见。”

其实在“晓光之音”中，只有角心武有类似于阴阳眼的属性，可以观察到不愿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灵体（虽然这属性基本上没什么用处）。但现在，没有这一属性的一行人也能见到灵体，只能认为是那块手机帮他们与灵体之间建立了联系。

“为什么，你们会出现在这里？”灵体问道。

翎月没有回答，而是顺着刚才她的目光望去，见到那窗帘在某个瞬间被掀开一角，有一个窥探的目光看向这边，向舞台大幕后面观察观众的演员。下一刻窗帘便被重新拉上，窥探着消失在幕后。

璎璃也走了过来，轻轻拉着女鬼的手臂，问道：“姐姐，你为什么要一直看着那户人家的窗户？”

女鬼低垂着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我……我也记不清了，总之，我就是要在这里看着那个人。”

灵体对生前的记忆感到模糊，也是很正常的状况，只要记忆中的某个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就能想起被抛诸脑后的一切。

翎月和璎璃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如，我们帮你把那个人喊出来，怎样？你就在这里站着，不要上楼，明白吗？”

她们让山行和徵夕留在原地，看好女鬼，随后她们绕到小区前门，前往那栋楼。

徵夕转头看着女鬼原地痴伫的模样，一声叹息。“看来，并不是所有状况都与恐怖片一样啊。”

不久后，翎月和璎璃便找到了那户居所。她们在楼道窗口处确认女鬼的位置后，便抬手按下门铃。

门内有了回应：“谁啊？”

两人并不回答，也无法回答，只能继续按门铃。

“来了，来了。”可以听出门内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目测年纪不过二十多岁，长相不算帅气，但身材不错。由于没有料到敲门者会是两个女生，他没有穿上衣，六块腹肌毫无遮拦地展示在两人面前。

男生见到门外两个女生，有些懵。

如果换作你，听见门外陌生的敲门声，打开门一看，是两个可爱的、姐妹模样的女孩，你的反应应该会和这位男生一模一样。

但刚才从窗户窥视过的他，很快便认出她们是曾出现在女鬼身边、与之交谈的人，警惕值瞬间暴涨，一把关上了门。

羽翎月隔着门喊道：“不要急着关门啊喂，我们没有恶意。”

洛璎璃则出其不意：“你忍心让我们两个在楼道里站着挨冻吗？”

两人的喊声甚至惊动了左邻右舍，一个个探头出来观望，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男生无奈，又一次打开了门，这次套上了一件毛衣。

“拿你们没办法，进来吧。”

房间内很幽暗，因为采光面的窗帘被拉上了。厨房的厨具整整齐齐，蒙了点灰尘，看来已经许久未动。

客厅有些凌乱，各种物件随意乱放，外卖盒在角落里堆叠，但没有多少油腻。

稍有阅历的人一看便知，这家缺一个女人。

一向爱好干净整洁的璎璃看不下去了。“翎月姐，你问他问题，我帮他收拾这间屋子！”

翎月无语，看着洛璎璃拿起了扫帚和簸箕，转头问男生：“这里这么暗，为什么不把窗帘拉开呢？”

在男生看来，这就是明知故问，但面对羽翎月又不好意思不回答，只好说：“因为……楼下有些我不愿意看见的东西。”

“我猜，是你的前女友吧？”翎月手托着腮，嘴角上扬，问道。

任何人见到女鬼那复杂的眼神和痴情的模样，都会自然而然得出这样的推论。

男生先是有些惊讶，随后回答道：“没……没错。”

这时，洛璎璃正在将客厅茶几一扫而空，各种乱七八糟的垃圾全被装入了一个白色塑料袋中。

“那么，恕我冒昧，你的前女友的遇害，是不是与你有什么关联？”

“不可能！那个抢匪又不是我雇的，我和她相亲相爱，感情深厚……”

“感情深厚，所以，”羽翎月脸色一沉，“你在她遇害那天就和其他住户一样，躲在窗帘后面，连一句呵斥都不敢？”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拳，打在那男生的胸口之上。男生身体不自主地向后一仰，靠在沙发垫上，一阵沉默。

羽翎月也想给男生一些反思的空间，没有继续指责。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璎璃已经将客厅角落的外卖盒一股脑塞进了垃圾袋，整个客厅整洁如新。

男生的眼角有了泪水，仰天长叹：“或许，那时的我太懦弱了。”

当初，男生的身材虽瘦，但软弱无力，性格也有些内向。是那个女生的出现改变了他，让他渐渐变得开朗。

那个噩梦般的夜晚过后，他消沉了一阵。然后，他下定决心，锻炼身体，体魄日渐强健。

“如果，现在的我能回到那个夜晚，我不止会大声呵斥，还会不顾一切地冲下楼，翻越围墙，狠揍一顿那个恶贼……”

羽翎月发出一声同情的叹息：“可是你也知道，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如果’。”

男生沉重地点点头，靠在沙发背上，无言以对。

洛璎璃已经转战卧室，整理床铺，清理许久未倾倒的垃圾桶。

“但是现在，有一个‘如果’是可以实现的：如果你的前女友愿意原谅你，你会去楼下给她最后一个拥抱吗？”

此时，山行和徵夕站在楼下，已经等了很久。女鬼的眼中也闪着泪光。

男生犹豫了一阵。又是一个熟悉的问题：面对，还是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