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左鸿烈说问题不大,林琳还是放心不下。特别是这几天接触的68凶杀案,凶手反社会型人格的残暴留下的印象过于强烈,让她格外感到担心与焦虑。
她忍不住大声问道:“你一直说暖暖的自我意识很弱,究竟是什么意思?”
左鸿烈听出了林琳的急躁,他没有虚言安抚,而是直接解释道:“自我意识就是把自己与环境区别开,认识到我是一个人;自我概念,与此相类似,是与周围的人区别开,认识到自己的特殊性。
这样说太抽象,我举一个例子来说明吧。这个例子也是著名的发展心理学、认知心理学的实验——婴儿照镜子。
把一个婴儿放到镜子前,1岁以前的婴儿大多感到新奇,或者害怕,就会和镜子里的像一起玩耍,或者躲避开。这就是还没有自我意识,识别不出自我。
相反,到了1岁到2岁,婴儿就渐渐明白镜子里面的是自己。
实验里则是给婴儿鼻子上涂一个红点,他一看镜子,就会自己去擦掉这个红点。”
说到这里,左鸿烈停了一下,又把话题转回到暖暖身上道:“你刚才也发现了,我一听到暖暖在干家务,就松了口气。”
“嗯!”
“暖暖干家务,是不是很像个小大人?她是不是还会试着涂口红,穿妈妈的鞋或者衣服,说些大人的话,或者坐在玩具车上?
这些小大人的表现,就是典型的比例错觉。说明儿童知识有限,自我的意识还较弱,并不能把自己与大人的差别区分开,不能把真正的汽车和玩具车区分开。
大人们往往对这些行为忍俊不禁,或者特意表扬孩子懂事。
如果是正面的积极的行为,比如干家务,得到鼓励后,就会加深孩子代入大人的角色,有助于儿童的成长。这一点也是穷苦孩子早当家的原因。
反之,如果是负面行为,没有得到及时制止和惩罚,比如吐痰、喝酒、吸烟、骂人,甚至使用暴力,后果就会很严重了。”
这时,左鸿烈的声音中变得严厉了:“林琳,你千万要注意,一定要重视:2岁到3岁是孩子的关键时期,因为这个时期,他们开始用简单地‘标签’来认识世界和自我了。
比如暖暖现在给林阿姨的标签还很模糊,是依恋的母亲,也是敬畏的女王,可能后者多一点,但前者并没有完全消失。
可是随着她的自我意识的发展,加上知识、阅历的缺乏,她就可能只是简单地为林阿姨打上‘女王’这个标签。相应的她自己的标签就成了‘女奴’。到了那时候,想要扭转孩子的观念就非常困难了。”
“那应该怎么做呢?”
“首先,你肯定要做通你姑姑的思想工作,取得她的信任。让她认识到,在暖暖面前,她不再是一个女强人,不再是面对下属要维持威严。她应该是一个母亲,一个温柔、和蔼、可亲,宠爱着女儿的母亲。
之后就是让暖暖化被动为主动,要让暖暖能够释放自己的天性,而不是把什么都压在心里,任林阿姨的喜好来表达。
让林阿姨放下暖暖,尽量少抱她!
这样,暖暖肯定会害怕地去找林阿姨,会抱着她的双腿,或者举着手,要她抱。林阿姨就可以蹲下来,让暖暖感到平等,感到亲切。
然后林阿姨应该把暖暖抱在怀里,而不是架在手臂上。因为这样的拥抱是相互的。林阿姨在拥抱暖暖,暖暖也在拥抱她。
林阿姨再用脸去蹭暖暖的脸,去夸奖她,去表达有多喜欢她、多爱她、多想她、多离不开她。这样暖暖就知道自己很重要,自己对妈妈非常重要,而不是一件可以随意放下的物品。”
趁着左鸿烈停顿的工夫,林琳赶忙说道:“左鸿烈,你先停一下,我去找支笔,记录一下。”
“不用。一会儿,我再整理一下,然后用同心发到你手机上。”左鸿烈戏谑道,“林琳,你也挺怕你这个姑姑的。有没有胆量和她当面对质啊?实在不行,你还是推到我身上。如果林阿姨有什么疑问,或者要追问,都可以来找我。”
“没事,为了暖暖,我相信姑姑会接受你的建议的。还有,左鸿烈,你不要小觑我的勇气。”林琳说着,还冲手机比划了下拳头。
“好吧!那我就继续说了。你让林阿姨注意:爱是需要表达的!需要用一种双方都理解的方式去表达。
她冷冷地不说话,或者因为工作上的自尊,而放不下架子,不能甚至不敢在女儿面前去主动述说她的爱。这样暖暖做出行为就得不到反馈,就会惶恐无措,不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你要劝林阿姨多向暖暖表达爱,母女之间有什么好害羞的呢?只有林阿姨多表达,才能竖立起暖暖的自信心,才能让她有安全感。
暖暖现在洗衣服肯定就是得到了林阿姨的认可与表扬,而她这么辛苦地干活,就是她确信这样的付出,会得到积极的反馈,得到妈妈的欢喜。
孩子的安全感不来自于防盗门和警察,而来自于父母还有父母的认可。多鼓励暖暖,让她找到自我。
孩子缺乏安全感是因为她自身的弱小。那就要不断鼓励她,让她觉得自己正一点点变得强大,让她有自信。只有这样,孩子才能离开父母,而独立地成长。
最后就是让暖暖学习。学习是不仅是为了文化和修养,还是在开拓眼界,认识自我。文学绘画可以开发孩子的感受力,音乐舞蹈可以让孩子乐于表达自我,数学可以让孩子有安全感。
当一个孩子拥有了正确的知识,她就开始逐渐有了自信,认识上就不会再走极端。”
说到这里,左鸿烈该叮咛嘱咐的已经说完了,可是另一个女孩的形象却浮现在了他心底,让他的整个心都变得柔软、温暖了。他放轻了声音,像云雾一样飘忽地说道:“林琳,还记得你试穿那双红色的高跟鞋吗?”
再次听左鸿烈提到她记忆中的禁忌,林琳却没有了恼怒与气愤。可能是共享了这个秘密,又在对战里被左鸿烈利用过,林琳平静地嗯了一声,脸上微微发红,有些羞怯地娇嗔道:
“怎么?我当时可十三岁了,难道也出现了比例错觉?我就这么不成熟,十三岁了还只有暖暖两岁的自我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