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前一后，杨易和哑姑已经赶了四天的路程，除了离开封伯庭院之前两人说了几句话，这四天下来，他俩就没交流过一句。杨易跟在哑姑身后，心里却一直在惦记着林铁和龙风，林铁行事不经大脑，易招麻烦，那龙风虽然心思缜密，但奈何缺了双腿，杨易只盼着林铁可以多听龙风的话，不要冲动行事。他也在试图唤醒自己体内的云岚，现在很多问题也许只有云岚能给自己答案，可自从出了龙墟，云岚便彻底没了声音，怎么叫也叫不醒，杨易最终只得放弃。

他们并没有走通往彩凤城的道路，那彩凤城在留仙的北边，杨易确定哑姑在领着自己朝西边走。这时日落黄昏，哑姑在前面停了下来，她转过身子，黄昏的余晖照亮了哑姑的侧脸，煞是好看。这不过她眉宇间隐约有着淡淡的忧思，显然还在想着封伯的离开。杨易走上前，“哑姑，我们……现在在往哪里走。”

哑姑从怀里掏出路上采摘的野果，递给杨易，道：“我们要先去一趟小西天。”

“小西天是什么？”杨易不解。

“小西天是具有天生佛根的人待的地方，那里有佛祖留下的真经与舍利，更有充沛的佛气，对佛根者修炼佛诀有极大好处。”哑姑前几天没有主动和杨易说话，今天谈到小西天时，显然话多了很多，杨易不禁大为好奇。在听到佛祖这个名号之后，他自己世界所存在的那位佛祖，那为何这里也会有佛？

“小西天原来是修佛的人待得，那我们去那边干嘛呢，封伯不是让我们去天涯吗？”杨易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等等，你不会是要我先出家吧？”

这时哑姑看了一眼杨易，杨易没由来一阵心慌，哑姑捋了捋发丝，说道：“因为我受了伤，很严重。”杨易顿时了然，虽说哑姑是长生源，但她先前为救自己，一部分本源力量被扣在了杨易体内，后来因吴桐继承月狼之力而剥夺了哑姑的大量本源，算起来，哑姑现在伤的很严重也有一部分原因拜杨易所赐。

杨易心有愧疚，忙问道：“那怎么才能治好你？”

哑姑低头下来，过了一会才抬头对杨易说道：“小西天里还有几颗长生源，我要用它们的力量做补给。”

杨易大吃一惊，那封伯说长生源世间仅有，为何小西天随随便便就能出现几颗，这也太土豪了吧！哑姑见杨易吃惊异常，这才解释道：“因为我便来自于小西天。”

“我和其余几株长生源本是平凡灵草，只因长久待在佛祖身边，受浩瀚佛气感化，日久而变成长生源，佛祖以我们的种子为材，制作了一串念珠，便是佛祖手中的那串佛珠了。”杨易听到此处不禁感叹：“别人穷极一生寻求长生源，佛祖手上一串的长生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只听哑姑继续道：“后来佛祖圆寂，那串佛珠也应时散开，分散至小西天各地，有一位大人物在小西天寻觅到了我，便拿我做装饰。”杨易再度哑然：“那佛祖做成手串也是因为修炼使用，这个人物不为别的，就因哑姑还是种子的时候长得好看，就做了装饰，这也太不在意长生源了吧！”

“后来她与封伯相识，便将我赠与了封伯，封伯以月华为水，又助我顺应天时，躲过数劫，我方才得以化成人形。”

杨易点点头，他明白了哑姑刚才的意思，小西天里那些剩余的长生源与哑姑同根同源，现在哑姑力量大减，这些长生源刚好可以去弥补哑姑缺失的力量，杨易心有歉意，如今自然责无旁贷，他问道：“那我们去小西天，该怎么去找那些长生源，有地图什么之类的吗？”

哑姑白了杨易一眼，道：“地图没有，不过我和那些长生源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长生源毕竟是至宝，绝大多数已经被小西天的顶尖人物寻觅得到并隔绝了联系，如今我能感应到的，只有藏经阁里的菩提长生源。”

“菩提长生源？”杨易挠挠头，“这长生源还有不同的名字吗，这个是菩提，那你不就是……哑姑长生源”哑姑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杨易本来存心要逗笑哑姑，谁知笑话颇冷，便尴尬地闭上了嘴。

“我是一颗月莲的种子。”哑姑低声说道。杨易乍一听只觉月莲一词有点耳熟，随即全身汗毛炸开，月莲他不但见过，而且还吃过，云岚还说这月莲最终很可能化成一轮月亮。现在哑姑跟自己说她是月莲的种子，杨易只觉神奇。

“你先前所食的那株月莲力量恐怖异常，即便你体内特殊，也不可能在初期就能接受这个世界最伟大的力量，不过幸好它并未完全成熟，五彩颜色还没融合而成白色，我尚能控制得住，但需耗费我大半的心神。”

杨易想到这般种种，当真是机缘巧合。

“那菩提长生源藏在藏经楼中，所有小西天的人都知晓。只是藏经楼一直由万佛宗把持，万佛宗在小西天又是第一门派，所以并没有人敢试图偷窃。而且最关键的，那万佛宗自己也不明晓那长生源在哪里，只是每过五年一次的浴佛会，藏经楼大开，各派最优秀的弟子可以在里面寻得机缘。但至今也无人找到菩提。今年正好是浴佛会召开的日子。”

杨易有点听明白了，下意识道：“你是说，要想拿到那个菩提长生源，就要参加那个浴佛节，而只有佛门弟子才能有资格参加？”哑姑点点头，杨易倒退两步，苦笑道：“到头来我还是要出家是吧！”

哑姑没有说话，但也表示同意。杨易心想，下次绝对不能让女孩子救自己，天知道事后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这时天色渐晚，杨易见四下没什么人烟，只得靠河边落脚，他找来些柴生了火，自己边去下河捉鱼了，这儿的鱼与川震的鱼没什么不同，只是体型更大了点。杨易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捉来四条大鱼上了烤架，不一会儿便飘香阵阵，杨易食指大动，便要开动，只见一旁哑姑坐着，便递给她一条大鱼，哑姑摇头不吃。杨易心想这哑姑自小在佛祖身边，耳渎目染不近荤腥也实属正常，又想到自己即将出家，估计到时候也不能喝酒吃肉，便更加珍惜这眼前的烤鱼，赶紧大口咀嚼起来。

正当杨易吃的正欢的时候，哑姑轻轻地在旁边哼起了小调：

“摸鱼儿，眼脉脉；采花儿，情绵绵。谁叫风儿往东留，只怕青山遮不住；

赶路儿，天微微；捣寒衣，路遥遥。只管今宵把梦请，何妨长袖掩浮萍。”

词曲俱佳，加上哑姑清脆温柔的声音，杨易听着听着便入了迷，忘记了手中的烤鱼，他听到哑姑的歌声，心里微微一酸，牵动了自己思家的心绪。突然间，一阵摆手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片刻的宁静。两道人影从杨易背后的林子里闪出，是两个男的。男的风度翩翩，手持白纸扇，器宇轩昂，另外一个人年纪颇大，站在持扇男子身后，面无表情。

“真是好歌声，不才冒昧打断了姑娘的歌唱，正是罪过。”那男子微笑地看着哑姑，见哑姑端庄宁静，气质清淡，不觉眼睛一亮。但哑姑并没有理会那人，甚至没回头看他。那人也不气，转头便向杨易拱手道：“途径此地，不免打扰。我叫卓然，这是我的侍从阿四。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杨易见对方如此客气，也赶忙拱手，客气道：“你好你好！我叫李汉，这位是我妹。”杨易多存了个心眼，这路上凶险未知，还是用化名得好。

“李兄你好，我和阿四闻香而来，又听歌入迷。此时找不着落脚处，你看可否匀个方便，给我们两条烤鱼，我们会付你钱的。”卓然很有礼貌的问道。

杨易不好意思，他平常接触的人虽都友善，但从没遇到过这么客气的人，他连忙摆手道：“不用钱，这些野味卓兄你吃便是。”说着便让开了座位。卓然一拱手，便在杨易一旁坐下，那阿四没有，继续站在卓然身边。哑姑这时去远处拾柴火了，卓然看着哑姑远处的身影，问道：“李兄，敢问你和尊妹要去哪儿？”

杨易挠挠头，道：“我们正要去小西天。”

卓然眼里又是一亮，扇子合上，凑杨易近了一点，笑道：“原来李兄和在下一样，都是去参加浴佛会的。”杨易一愣，他没想到这卓然也要去小西天，估计也是为了进藏经楼，他只得回到：“我和我妹妹只是要经过小西天，并没有打算要参加，况且我们又不是佛门弟子，也没这个资格，哈哈。”卓然一笑，也不多问。

杨易想到卓然之前说是参加浴佛会，但他又如何有资格？他见卓然并没有剃发，身边的阿四气象庄严，显然也不是出家人，便问道：“请问卓兄，你们是怎么可以参加浴佛会的。”

卓然微微一笑，道：“祖上荫德，曾经供养过佛陀舍利，故每年的浴佛节我们家族都有资格前去参加。像我们这样的家族还是挺多的，如陈郡谢氏，苔原王氏等今年都会参加浴佛会，哎，其时每年都只能得到几本佛经，哪有什么……”卓然刚要说下去，阿四一只手搭在了卓然的肩上，他知道话说已多，便改口道：“其实每年去那儿看看小西天的风景也不错，那儿有很多美景。”

杨易点点头：“那我得和我妹妹好好欣赏一下小西天的风景了。”心里却明白卓然势必也是为了那长生源去的。两人各怀心事，却并不细说。这时哑姑抱着一些柴火回来，往火堆里添了一点，把剩余的放在石头旁边，然后坐在了杨易的身边。卓然看着哑姑一举一动，显然也被她吸引住了，便笑问道：“你看我真是唐突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呢。”哑姑还是没有搭理卓然，杨易见卓然有些尴尬，便回到：“我家小妹生性腼腆，你别见怪，她很少出门，和我说话也少。她叫月仙。”

卓然稍微欠身以示礼数，他朝杨易问道：“李兄，你和月仙姑娘看着不像普通人，还未请教李兄家世呢。”杨易只觉这卓然东问西文似也每个尽头，当下回到：“我俩普通村民，没啥家世。”

这时阿四弯腰在卓然耳边低语了几句，卓然听完，眉头一锁，随之舒展开来，继续温和地笑道：“本来还想和李兄一道结伴而行，但是家父已在小西天等我，还需连夜赶路，实在不巧。李兄，我们就在小西天见吧！”说着起身，行礼。杨易连忙起身回礼。

见卓然两人消失在夜色之中，杨易长舒一口气，转身后发现哑姑在看着自己，杨易有些不自在，脸也悄悄变红，夜色有些深，看不出来。

“你为什么喊我做月仙？”哑姑问道，原来她是在意杨易刚才给自己编了一个名字。

杨易不好意思道：“抱歉啊哑姑，刚才情况紧急，脑海里只想着你是月莲种子化身，月莲又会变成月亮，那你岂不是月中仙子了，所以就叫你月仙了，真的对不住，以后我一定……”

杨易话还没说完，哑姑便突然道：“我觉得月仙这么名字挺好。”杨易一呆，只见哑姑站起，走到小河边，轻轻转身，朝杨易一笑。

“以后，我的名字就叫——月仙。”哑姑郑重地说道。

杨易见自己取得名字哑姑喜欢，心也轻松了许多，笑道：“哑……月仙，我以后就这么叫你了。”他也觉得哑姑这个名字形容一个姑娘实在不好听，这样名字换成月仙，也正好配上哑姑。

这时月仙用土将火堆扑灭了，杨易不解，只听月仙道：“我们该走了。”

“为什么，现在天色已晚，我们没有地方落脚啊？”

月仙恢复了平静，只收拾东西，也不看杨易，道：“刚才那两个人有问题。”

“什么？”杨易又往卓然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看，问道：“我觉得那个姓卓的挺客气啊！”

“那个卓然只是普通的凡品上等，只是他身边的侍从，深不可测，应该到了王品上等。这两个人若是联手攻击你我，那我们势必要吃亏，所以要赶紧离开。”

杨易还是不解，“我俩也不是什么家族名望之人，他俩攻击我们，能图什么。”

月仙将包袱递给杨易，道：“他刚才拿的那把扇子，应当是通心扇。”

“通心扇？”

“嗯，这是一种可以照射人身体的扇子，任何人在扇子上一照，都会显现出他所具有个根脉和品阶，是一件至宝。常人难以获得。但是我本是长生源，不属于任何根脉，你又被封伯掩盖了十年的天机，所以他的通心扇打开了两次，却都没有任何反应。你刚才说我们是村里来的，普通村民可不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以防万一，我们还是早走为妙。”

杨易不禁暗探月仙老江湖，毕竟活的时间太长，不过他也没想到，这卓然之前看起来礼貌有风度，谁知却在暗地里打探自己。真的是人不可貌相。便赶紧收拾东西。

这时月仙停了下来，望向远方，过了一会，又和平常一般，安安静静坐到了石头上。杨易大为好奇，轻轻叫唤道：“月仙，咱们得走了。”

只听月仙说道：“不用了。”

“怎么又不走了？”

“因为他已经来了。”

黑暗中，一个人影慢慢走来，步伐稳健，一股隐约的煞气渐渐逼近杨易。

正是阿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