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开会的声音很大很杂很激烈，但彭欢喜还是渐渐地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看到西面的双扇大木门是紧闭着的，梅爷爷的鼾声听不到了，屋里什么声音也没有。

靠着南墙的八仙桌上有十几个茶杯，无序地摆放着，一些卷烟蒂在桌面上，还立着梅爷爷用的水烟袋。旁边另外一张八仙桌上放着许多的手套、钳子、凿子、还有一把手锯。

屋子东边的正墙上贴着两幅大人物像，这就是屋子唯一的艺术品，它吸引着欢喜反复地观望。大人物像下面是一张会计桌，会计桌上放着账本、算盘、一瓶墨水、胶水和剪刀等，抽屉只有最左边的没上锁。有时候，梅奶奶就在这里教她数学和写字。没有上锁的抽屉就是她放本，放笔的地方。

她的目光转向了彭样叔叔，他就自己身边，安静地睡着了。她喜欢看叔叔这种睡觉的样子，嘴巴偶尔会吮吸什么。她将手伸过去摸着叔叔柔软的小手指，她喜欢这种柔柔的感觉。她转过身，在他白嫩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这一动，外面的冷气跑进来了。她赶紧将叔叔那边的被子掖紧，自己也钻回了被子里面。“不行，不能懒床了。叔叔的米汤还没有准备好。”她只好忍着严寒从温暖的被子里钻出来。

她哆哆嗦嗦地钻出被子，迅速从床旁边的靠背椅上拿过衣服。她毛衣放进被子里，好让毛衣温暖一些。然后，躺在被子里穿上。“不能每一件都放被子里，会把叔叔那边的热气也吸来。”于是站起来穿裤子，毛裤是冰冷的，棉裤也是冰冷的，袜子也是冰冷的。她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她知道只有穿好，就不冷了。

她朝床下看，寻找鞋子的位置。没有看到自己的穿的旧棉鞋，却有一张新棉鞋摆在那里。鞋子上还放着一双袜子。她知道是梅奶奶给她准备好的。她摸了摸已经穿上的旧袜子，袜子还有些湿。她趴在床边，伸手赶紧将那双袜子拿过来，将湿袜子脱了，换上干袜子。那不是小孩子的袜子，袜子很大，也很长，超过她的膝盖了，“这是梅奶奶自己的袜子。不过，比自己的湿袜子舒服多了。”她穿上了梅奶奶的袜子，又穿上新棉鞋，新棉鞋却是合脚的。她感到好舒服，在屋子里走几圈。

外面有人在喊叫，而且人不少。彭欢喜走过去开大门，却发现门并没有闩。她拉开了门，一道强光进了屋子，屋子里明亮起来。“啊，出太阳了！”阳光已经照射在雪地上，特别耀眼，这时候已经不再是早晨。强光让她无法睁开双眼，欢喜皱着眉挤着眼朝外看。家里倒塌的房子塌倒，被厚厚的积雪掩埋了。在残垣断壁之间传来许多人的说笑声，“他们在干什么？”她跨过门槛，走出了屋子，上了走廊，向家里走去。刚要踏入雪地，就听到梅奶奶的声音，“别来，欢喜，别过来。”

欢喜止住了脚步，已经看到了梅奶奶，她站在瓦砾堆里，当然这里并没有瓦，只有茅草和木头，还有泥土的破墙。梅奶奶摸索着走过来。到了生产队的坪里，她改成了跑，到了欢喜的跟前，便牵住了欢喜的手，说：“饭在锅里热着，你吃妈。”

“叔叔该喂米汤了。”

“也在锅。不过，刚才我喂过一次了。你吃你的早饭去。”她牵头欢喜，转过身子。

“叔叔，阿姨他们在干什么？”欢喜回头望了望家里那边。

“他们在给你盖新房子。”

“盖新房！”欢喜高兴了，问：“明天我就可以住新房子了吗？”

“明天，没那么快。一天怎么能盖成房子，至少一个月。”

彭欢喜马上说：“一个月是三十天，对吗？”

“你真聪明，谁告诉你的？”梅奶奶称赞道。

“上次，你告诉我的。你忘记了吗？”

“那我教你数数，你会了吗？”

彭欢喜开始数了起来，直到一百。

进了会计室，向右转就是厨房。会计室与厨房联接处有三步石阶。这厨房是后加的。厨房里有一个四锅灶。从东到西排列，东边的最大，多用于放笼屉、蒸酒的。中间两个一样大，多用于炒菜。第四个灶最小，人少时用它煮饭，有时候用于保温。这个灶眼里的锅与其它的不同。它是一个锥体的底，一个圆柱体的身。

梅奶奶要揭开保温锅盖时，彭欢喜拉住了她的衣，急忙嚷，“我自己拿，我自己拿。”

梅奶奶说：“你够不着。”

“我够得着。”说着，她转身跑到了会计室，搬来一把椅子，放在了灶台边。她站到了椅子上。伸手试试铁锅盖上的铁环，并不烫手，她才掀开锅盖。放在右手的一侧。里面热气腾腾，看不到里面的饭菜。她等了等，才将手伸到里面。里面的温度高，手有些烫。她将手缩了回来，“等等。”

“我帮你吧。“

“不用，等等。”

过了一会儿热气散尽了，里面饭菜看清，有一碗萝卜，一碗米饭，一碗米汤。伸手摸了摸碗，还是很烫。“抹布，给我一块抹布。”

梅奶奶从窗户台上拿过抹布，递给她。她将抹布折成了条形，一手拿一端，将萝卜和米饭端了出来。她放下抹布，盖上铁锅盖，从椅子上下来。又拿起抹布，分两次将萝卜和米饭端到了八仙桌。

梅奶奶说：“你自己会，我就去干活了。”

“你去吧。我都会。”

“自己小心一点。”…

“知道了。吃了饭，我也去干活。”

“你还是在家里看着叔叔吧。”

“我等他睡着了，就去。”

“好。”

梅奶奶出去了。欢喜开始吃饭。她已经很饿了，萝卜的味道很可口，米饭也很香。她又担心叔叔会提前醒来。她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吃完饭，她找了一个脸盆。灶的每一个锅的侧有两个瓮坛。她将靠近灶背的瓮坛盖打开，用一块铁瓢舀了两瓢水倒在了脸盆内。她找到了一整条丝瓜瓤，用菜刀切出一小块。她用丝瓜瓤洗碗。将洗好的碗放到了碗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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