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灰色的世界里，我们是否可以看清自己最本原的面目……

一片雾把天地笼罩，白茫茫的视线中只有孤独抱膝的自己。

人，从何处而来，又要去向何处？

欧阳浩慢慢起身，无尽的痛楚使他的背显得佝偻，人，憔悴无力。

眼睛清澈无尘，眼角却止不住的流下血红鲜艳的眼泪。

时间好像在某处暂停，又在心里暴雨般肆虐，一幕幕回首，仿佛昨日。

“凡儿，怎么不开心啊？”

这是和隔壁小黑吵架后独自坐在栅栏上望着夕阳西下时母亲的关怀。

两个呼唤自己的身影早已不在人世间，待自己如亲子般的梅姨替自己挡刀而死，难道自己真的只有孤独为伴。

仇的芽早在心间种下，在夜中惊醒的自己总是不自觉的握紧拳头。

自己从不畏惧生死，却又一直害怕着丧失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

自己的手还没有沾过仇人的鲜血，直到双手已无法洗净之时，也许自己才会不再有杀人的恐惧与恶寒吧。

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远处，欧阳浩涣散的瞳孔终于得以聚焦。

然而当仔细看清后才发现，那个双眼通红的家伙就是自己。

他一身暗血红的外袍，眼睛血光闪闪，灵异妖邪，杀伐之气强烈压抑。

“原来，这才是我真实的模样。”

欧阳浩曾对第九厄说到冷漠也许是他的本性，是他从心底深处的渴望。

欧阳浩看着眼前这怪异的“自己”无声嘲讽，本性，即人之初相。

当他转移视线时却发现那血红眼的欧阳浩突然朝他微笑，顿时如芒在背。

然后，暗黑血袍朝他走近，越来越近，而他却无法动弹，无法发声。

只见，暗血衣袍的欧阳浩把绿守剑狠狠插进不能动弹的自己的心上。

血液如泉水般涌出，把视线染成苍红的夕阳余晖，人，缓缓倒下。

……

“呼……”

欧阳浩从噩梦中挣脱，绿守剑被紧紧握住，他从怀中摸出盘珠，把从额头流下的汗水擦去。

一阵冷风吹，额前沾湿的黑发轻轻晃动，欧阳浩凝眼望去，朝阳早已行至时辰的末梢，山的尽头。

第九厄睁开眼看向他：“做噩梦？”

欧阳浩无声点头，萧玉舒不知何时醒来，她眼神怪异的看了一眼欧阳浩。

欧阳浩猜想多半是自己在睡梦中挣扎时的大吵大闹惊吓到她。

他不好意思的对第九厄和萧玉舒道歉，萧玉舒紧眯着的眼终于睁开，她似乎想通了某件事，便有些欢愉。

第九厄起身带起长刀：“打一架？”

欧阳浩出乎意料的没有拒绝，他把绿守放至膝上：“正合我意。”

萧玉舒无奈的看着走开的二人，这世界究竟怎么了，大清早就喊打喊杀。

山谷的四壁颇为险峻，陡岩横生，乱树繁茂间枝桠肆长。

一股小溪从远山流直山下，溪水清澈见底，有蛮鱼离水腾空跳跃。

落木哗哗作响，欧阳浩和第九厄的速度不相上下，绿守柔和的光与绿叶相衬，第九厄黑刀侧握，白布斜飞。

第九厄动，右侧步跨出，人飞击而上，欧阳浩绿守挡在身前，御剑诀下衣衫猎猎，心法运作周身。

第九厄的刀仿佛砍入泥沼，他心微惊，鬼谷金刚气劲一震，从欧阳浩的吸力中挣脱，人，突然西下而扔刀。

欧阳浩感觉到微弱的空间波动，第九厄以气凝掌拍出，欧阳浩迎击上去，掌光破碎，化作点点黄辉。

“咦……”

被第九厄扔出的刀突然从欧阳浩背后袭来，刀风破空，与空气摩擦的刺音陡然变大，欧阳浩立即转身挡下。

第九厄意料般一笑，掌法再出，欧阳浩内心苦笑，计中计，刀本来就是掩饰目的而为之，真正的杀招还是掌法。

“嘭……”

这一掌结实有力，欧阳浩一个踉跄后，借力飞出，他不敢大意，绿守护在身前，眼睛慢慢闭上。

第九厄不解的继续出招，但欧阳浩的气势不减反增，他讶然下长刀骤然变大，蓄势完毕后大刀劈下。

欧阳浩的眼睛睁开，【断生】的第一式斜身侧踏，第九厄大刀仿佛被千斤大锤敲打，震颤不住。

欧阳浩抬头看着山壁上斜长的矮松树，人，腾空而去，溪水潺潺，第九厄脑怒的跟随而去，风微大。

欧阳浩绿守剑芒大盛，他眼中拂过千百个昨日，那些人，那些仇，自己曾以为自己有能力去报，自己已经无惧。

可是，当知道五大派的底气后，他感到一座座大山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才知道自己幼稚的可笑。

第九厄越来越近，欧阳浩从未如此渴望获胜，他的眼慢慢变红，大口喘着粗气，麒麟珀的光突然大作。

绿守仿佛感受到什么，幽绿的光芒转为深绿，更有淡淡黑芒，欧阳浩内息翻腾，犹如一只刚苏醒的深壑巨龙。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识海中茫茫白雾散去，一身暗黑血袍的他睁开眼睛。

他笑的妖魅邪异，如刚从浴池中出来的血人，绿守震颤连连，识海中的血袍摇头叹息，绿守终于停住。

第九厄敏锐的感受到欧阳浩的顷刻变化，他滞住身形远远看着欧阳浩，只见欧阳浩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

第九厄如芒在背，浑身一个机灵冷抖，欧阳浩举起剑大喝一声，朝第九厄飞去，第九厄急忙转身，大刀护背。

刚开始欧阳浩出招比较温柔，真气如水，缠绵难测，而现在的欧阳浩锋芒毕露，真气鼓荡，锐利难挡。

萧玉舒也察觉到欧阳浩的变化，她想起了也中偷看他时，他突然睁开的红色双眼和邪魅的微笑。

她犹豫欧阳浩是一个怎样的人，经过一个晚上的纠结，她不再去想这些。

只要欧阳浩对自己好，愿意保护自己，即使他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又何妨，大不了她陪他杀人，替他杀人。

自己何时变的孤单，自从五大派血洗萧府后，自己就如一只躲在暗处的老鼠，畏缩不前，胆小怕事。

如果，这天下逼迫她如此，那她也要在欧阳浩这里寻的一似光明，那怕一丝也好，那怕只有淡淡的温暖。

她害怕黑暗，却又在黑暗中杀过几个人，直到那个背过自己的少年再次出现，她发誓，重逢那天起，他剑所指便是她前进的方向。

……

察觉到欧阳浩的异样后，她果断的放出蜘蛛，暗棕色的蜘蛛变大腾空，身后薄如蝉翼的翅膀轻轻挥动。

蛛丝坚韧，欧阳浩被突然的缠住，第九厄长长松口气。

萧玉舒立即赶过去，第九厄看着挣扎的欧阳浩神情异样，他对萧玉舒不肯定的说道：“他入魔了……”

萧玉舒也点头：“他的情绪压抑的太久了，自从昨日后他就冷着脸。”

第九厄看着欧阳浩：“既然决定同行，又怎能让你独自承受，如果你和五大派有仇，我和你一起报!”

萧玉舒惊讶的看着他：“你不怕他们报复鬼谷一门吗？”

第九厄摇头苦笑：“我早已被门派赶出山门，他们又怎有理由把气撒在鬼谷身上，而且鬼谷一流未必怕他们。”

萧玉舒走近抱住欧阳浩：“会没事的，我们和你一起承担……”

挣扎着的欧阳浩慢慢不动，一个微小的声音从萧玉舒怀里发出：“谢谢……”

萧玉舒羞涩的推开他，欧阳浩看着眼前认识不过几天的同伴。

如果他们愿意以几天的交情来两肋插刀，那么自己更应该护住这份情意。

他尴尬的笑道：“可以放开我吗？”

第九厄一把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冷冷说道：“万一松开后，你又不要命似的追着我砍怎么办？”

欧阳浩目光坚定的说道：“再也不会了。”萧玉舒手忙脚乱的把蜘蛛丝化去，第九厄收好刀，额前发微动。

“今天吃鱼怎么样？”

“好主意，不过我不会烤鱼。”

萧玉舒尴尬的挠头：“我也不会……”

欧阳浩微笑说道：“别忘了我可是半个厨子，老姜的手艺我学了不少。”

第九厄好奇问道：“老姜是谁？”

欧阳浩没有回头，绿守剑芒大盛下对着溪水里的蛮鱼一顿乱劈。

“是我的家人之一……”

声音很小，但还是被萧玉舒和第九厄听到，溪水如幕布般被掀起。

一条硕大的蛮鱼被震晕落地，嘴里吐着泡沫，尾巴不停拍打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