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洪又仔细看了两眼,确信武中奇手中的就是那个老前辈的黑玉葫芦无疑。
他不动声色,一边假装听着萧远南讲故事,一边往前凑凑。忽作好奇的样子小声说道:“武大哥,你这件黑葫芦挺好看啊,可否借我瞧瞧?”
武中奇并不拒绝,小心地欠身递过,道:“小心点,可别摔碎了。”
秦海洪接过把玩一圈,忽然说道:“我有一位朋友也有一件黑葫芦,但他那个是酒壶,我看这个和他的长得一样,也不知有没有装酒的功能?”
说着就按照记忆去拧那葫芦盖子,果然,盖子被轻松拧下,可是葫芦里却一滴酒也没有。
秦海洪故作吃惊,闻了闻说道:“哎,原来这葫芦也是盛过酒的?而且还是好酒呢!倒和我朋友的那个一模一样!”
武中奇和林一色对视了一眼,忽然问道:“敢问秦兄,您那位朋友是个什么人?”
这时萧远南也发现气氛有了些变化,忽然停了下来。
秦海洪在闻壶内气味的时候确认了这就是老前辈的葫芦,便装作陶醉的样子闭眼扫描两人的情况。发现两人似乎有些武功,但没有内力,所以不足为惧。便笑道:“我那朋友也是个军人,是个老头,而起特别爱喝酒。”
他不怕对方找麻烦,所以据实相告。假如对方特别强,他就要换一种策略了。
武中奇又与林一色对视一眼,两人却同时摇了摇头。
林一色说道:“这么说来,这葫芦大概不是您那位朋友的了。实不相瞒,这葫芦是我们从一个快死的人那里得来的。但他既不是军人,年纪也不大。而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
“哈?”
秦海洪顿时愣住,他确信这葫芦就是老前辈的无疑。但看对方神情也不像在说假话,难道,还真有人有一个和老前辈一模一样的葫芦不成?
萧远南见他神色疑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小声问道:“秦兄,这葫芦有问题吗?”
秦海洪摇了摇头,将葫芦递回给武中奇。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便道:“那大概是巧合吧,或许世上真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玉葫芦就是了。对了武大哥,你们得到这葫芦的情形,能跟我说说吗?”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这一次时间有点长。最后武中奇咳嗽了一下,说道:“还是我来说吧!不过,我们答应了那位大哥一些事情,所以有些事不能说的太细。”
秦海洪点了点头,武中奇接着说道:“是今天早上,我们两个刚从燕京城出来不久,发现郊区大路旁竟伏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我们俩赶忙上前查看,却发现他一息尚存,指着南方说不出话来。我们两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将他带回城里送医,可是他却执意不肯,拼死在地上写了几个字。我们问他那是不是他的遗愿,他点了点头。我们又问是不是要我们帮他,他又点了点头。但我们觉得那件事有些难度,不知道该不该帮他。正在犹豫之时,他便拿出了这个葫芦,还在地上写了个‘谢’字。”
林一色忍不住插嘴道:“其实我们并不是贪图他的财物,而是真的怕他交代的事情做不到。但后来看他可怜,实在不忍心拒绝,便答应了。那人见我们答应,十分激动,竟想要起身来道谢!但他已经没了力气,终于摔在地上,后来便没了气息。我俩将他找个地方埋了,这才奔向……啊,这才继续赶路。”
秦海洪听了点了点头,他不能确认两人口中的男人是不是那位老前辈。忽然想起一事,转头向萧远南问道:“萧哥,你曾经提过神字营有一个叫‘韩武’的老前辈,他的武功怎么样?”
萧远南楞了一下,说道:“韩武前辈是朝廷认证的二阶剑客,武功自然是出神入化。他隐居军中多年,身经百战从没受过伤!”
“那他为什么要在军中隐居?他是二阶剑客,武功又那么高,为什么要待在军中?”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想来那些高手们总有一些特殊癖好,难道韩武前辈特别喜欢征战沙场的感觉?”
秦海洪摇了摇头,这种事他是不信的。一个人做事总是有原因的,除非他是精神病。但那位韩老前辈,算起账来可比他还精明呢!
这件事是既然对不上,只好暂且放下。
屋内四人掌握的信息不对称,一时间冷了场。林一色见状笑了一下,道:“萧兄刚才你说到哪了,李国公到底是怎么破格晋升公爵的?”
萧远南听秦海洪话里有内情,却不知他到底有什么事瞒着自己,没有了“说书”的心情。便没精打采地说道:
“反正就是那么回事,李国公派他的义子李承钢率十三万边军挥师南下,在冰河北岸大破叛军。又派另一个义子李承梁带七位勇士潜入洛都,杀了蛊惑人心的方廷妖女。之后又带兵东征西讨,为大陈平定残余叛党,将梁王扶上了大位。梁王继位后感念李国公的功劳,将他的女儿追封为皇后,又将李国公破格封为公爵,许他世袭三代。自此李家便名震天下了。”
秦海洪没仔细听之前的故事,心想梁王大概就是那个求婚的皇子了,但李国公的女儿是怎么死的?
却听林一色叹道:“当今皇上还真是深情啊!他当了这么多年皇帝都没有再立皇后,可见对李国公女儿的思念。”
武中奇却笑道:“色你这便说错了,皇上假如真的那么深情,那他便不会选了那么多回秀女和妃嫔,还要练那么多丹药。当今皇上宠爱年轻的刘贵妃,据说连奏折都要刘贵妃过目他才肯看。若刘妃对折子有意见,就代皇帝朱批,皇帝从不过问。想那李皇后庄重贤淑,若在天有灵,怕是不愿见到这种场面。”
秦海洪心想,这大陈皇帝如此宠爱贵妃,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忽然想起历史上的“安史之乱”,便开始担心自己的前途。但转念一想,正所谓“乱世出英雄”。假如这大陈真的发生动乱,自己能趁机捞一把也说不定。
他并不是那种发战争财、国难财的黑心商人。但趁乱世聚拢人心建功立业,那是保境安民的好事,应该不过分吧?
他正想着,忽然听一个声音说道:“人言当今朝廷,败政皆出于刘氏之手。国仗刘酬结党营私、擅权乱政,但皇帝不管,又有谁敢直言?满朝文武,皆看国仗脸色行事,大陈国,已是岌岌可危了!”
众人回头,发现说话的竟是主人家的中年男子。酒桌上他介绍自家姓崔名直,众人便叫他崔大哥。
萧远南见他如此说,忽然问道:“崔大哥,敢问您说的这个国仗刘酬,与刚才老翁口中咒骂的,可是同一个人?”
崔直并不掩饰,点头道:“没错。我家与刘家有些旧交,那刘国仗就是渔寒镇生人。”
“哦?!”这下四个人全被吸引了过来。
秦海洪想的是,按他们所说这个刘国仗可是个有权势的人物。他在外面那么风光,怎么在家里口碑这么不好?而且看着渔寒镇一点也不繁华,看来他可没给家乡建设做贡献啊!
萧远南也是同样的疑问,他简单问了几句,只听崔直答道:“刘国仗虽是渔寒镇生人,但早年因秃噜人入侵与家人失散,后来被官宦家收养改了名字。因此与本镇人生疏。”
林一色忙道:“难道老翁说的国公起名的事就是……他是被李国公收养的?!”
崔直摇了摇头,道:“不是。收养刘国仗的是一位翰林学士,后来那位翰林的儿子犯了法,是刘国仗亲自督办将他们一家斩首的!”
“哦!哦!!”
这下可是群情激愤,四个人无不斥责这人忘恩负义。
崔直又道:“至于起名一事,发生在秃噜人入侵前不久。那年李国公北上路过渔寒此地,在我家寄宿。对门刘家见国公是读书人,便请国公为刚满七岁的儿子起名。国公以‘壮志得酬’之意,为其取名刘酬。”
“哦……”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心想同样是位高权重的人物,这做人的差距也实在太大了。而两个人又有这样的交集,不禁叫人叹息。
叹息之余,秦海洪忽然记起,老翁之前说那刘酬连自己的亲姐姐都不认,那又是怎么回事?便向崔直询问。
崔直向外屋望了一眼,忽然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说来伤心。李国公途径渔寒那年不过十四岁,刘家有个女儿十三岁。后来李国公北上,再回来时渔寒已遭劫掠,刘家家破人亡。多年后,刘酬得志,被国公认出,他却一口咬定自己并非出身渔寒。再后来一位老妇孤身回到渔寒,物是人非处,家父将其认出,竟是刘家那位女儿。家父曾在京城做官,虽不喜刘酬,却还是为其求见,期盼姐弟相认。谁知刘酬竟派人将家父打了出来,不肯认自己的姐姐。可怜老妇六十多岁,唯一的心愿也不能得偿,这真是……”
说着又叹了口气。
秦海洪向外屋望望,忽然明白,今晚给自己做鱼的,就是那位刘家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