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洪猜出外屋那个老妇就是崔直口中说的刘家女儿,却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那个刘国仗不肯认自己的亲姐姐。
正在想,旁边的萧远南忽然问道:“嗯,既然刘家是父凭女贵,与李国公府上的关系大概不好吧?”
崔直点了点头。
秦海洪恍然大悟:是了!刘酬是国仗,李国公却是老牌国仗!一个是父凭女贵,另一个却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公爵,两边必然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啊……而刘酬不愿认自己的亲姐姐,便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出身,更不愿意承认是李国公给自己起的名字!如此想来,便顺理成章了!
几人又聊了一阵,见天已大晚,便由崔直安排睡下。农家炕大,四人睡着绰绰有余。崔直父子睡在东屋,那老妇则独自在后院一个小屋休息。
门外大雪纷飞,室内火炉腾腾,秦海洪如期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醒来,听见崔直在门外劈柴,屋里却不见了武中奇和林一色两个。秦海洪推了推身旁的萧远南,见他还睡的香,便自己起来。穿好衣服到院里和崔直打招呼。
“崔大哥,您这么早就起了?”
“哦,是秦兄弟啊,你也很早啊。我是因武林两位兄弟急着早走,便起来给他俩热饭。”
“欸,他们这么早就走了?”
“是啊,饭也没吃多少,说赶着办一件事。对了,饭菜在锅里,我去给你取。”
“啊,不用了。待会等萧哥起了,我和他一起吃就成。”
“也好。”
崔直见秦海洪不着急吃饭,便稳下身来继续劈柴。
秦海洪见他动作熟练,想起他父亲也曾做官,便问道:“崔大哥,您父亲也曾做官。可见您农活做的熟练,丝毫没有官宦子弟的架子,可真是难得啊。”
崔直笑了一下说道:“嘿,家父本是农人,因善于养马,被朝廷征召做了个养马的小官。他做官时我已成人,便跟在左右侍奉,农活自是打小就做惯的。后来天下承平日久,家父又不善于奉承长官,这差事便被人挤了去。父亲回乡我便也跟着回来。”
“弼马温”这个词在秦海洪脑海里一闪而过,他笑道:“官场黑暗,令尊倒是一股清流!崔大哥您成家了没有?”
崔直眼神里露出一丝无奈,说道:“洛都繁华,哪有农家容身之处?我出身不好,正经人家的小姐是看不上的。”
说罢,低头砍柴,力道越发大些。
秦海洪觉得似乎有什么隐情,但又不好意思明问,便道:“崔大哥,我此番正是要到洛都去,你若有什么事需要办的,尽可托付于我。我一定尽力做到。”
崔直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犹豫了一下,说道:“没什么事,我没什么事可办的。”
说罢,继续低头砍柴。
秦海洪见他不开口,也不好说什么。洗了脸,将萧远南叫起来吃早饭。
萧远南昨晚喝的不少,四壶酒他自己喝了两壶半,此时有些头痛。便闷声吃饭,也不说话。
吃完早饭,秦海洪心情不错,便拉着萧远南到镇子上逛逛。萧远南本不愿动弹,但禁不住他执意相劝,便只好跟着。
这时天已大晴,街上路人也多了起来,见两人身穿军服,纷纷闪躲。秦海洪心想这军服不宜久穿,却发现镇子上没有买衣服的地方。这才想起古代大多是买来布让裁缝量身制衣,便打算临走前先问崔直借两件便衣。
渔寒地方小,说是镇子却和一个村差不多大,因此没什么好看的。
不一会走到南口,两人便折而向北。此时萧远南再也忍不住,忽然说道:“秦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跟我说?”
“哈?”
秦海洪本就是想走走,没想到萧远南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他不明所以,便道:“没有啊!”
“嗯。”
萧远南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两人回到崔家,秦海洪向崔直说了想买几件平常衣服的事。崔直答应的很痛快,不一会便找出来三四件。
秦海洪和萧远南各自拭了拭,发现不是大就是小。最后挑了两件勉强能穿的,崔直却没要钱。说之前给的酒钱多了,不必再收。
秦海洪见他真诚,便不强给。道谢告辞,便向后院来牵马。
走到后院,老妇正在给马儿擦身子,见两人进来,行了个礼。秦海洪见宝马被收拾得干净漂亮,连忙道谢。老妇便客气地答话。
等老妇收拾好,两人牵马欲走,却忽然被她叫住。
秦海洪回头,老妇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位贵客,听说您要去洛都?”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老妇笑了笑道:“问题不敢,只是不知贵客是否方便,可否帮老身带件东西给位熟人。”
秦海洪心想,她毕竟是国仗刘酬的姐姐。虽然对方不肯认她,但血浓于水。她大概是有什么信物带给他,说不定对方看了会忽然良心发现,又认了她呢?
想着顺便帮个忙也没什么,便点了点头:“好啊,你要我替你带什么?”
老妇见他答应,低头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盒,交到秦海洪手中道:“只求您将这个盒子带到洛阳城北的五军坟,将它埋在最东边的一座坟下。贵客心好,天神保佑您升官发财,封妻荫子。”
“这个……”
秦海洪有些头皮发麻。本以为她要托自己给刘国仗带东西,却没想到是给旁人,而且还是个死人?
进坟地去埋东西,这种事……
老妇见他犹豫,叹了口气说道:“哎,老身风烛残年,日不久矣。还盼贵客帮老身完成心愿!我没钱给您,只有……只有这块玉佩,您要是不嫌弃,就请拿去吧。”
额,这不是钱的事啊……
秦海洪本不愿接这个晦气的任务。但见老妇神情哀伤,心想她也曾去过洛都却不曾办这件事。也不求崔直父子,反而求他这个路人,便觉有什么隐情。
但对方既然相信自己,又拿出仅有的玉佩相谢,自己若不答应便太没人情味了。
抿了抿嘴唇,说道:“好,我就答应您!玉佩就不必了,你自己收着吧。”
老妇闻言连忙道谢。秦海洪瞥了那玉佩一眼,洁白无瑕,如雪如脂,但造型独特,似是个抱团的松鼠。
但他不愿乘人之危,因而拒绝不取。
接过老妇手中的盒子,轻飘飘的,不知里面放的什么东西。两人出来再和崔氏父子道别,这便出镇南行。
两人都不骑马,路上也没什么话。中午走到一处路口,萧远南忽然说道:“秦兄,右边这条路就是通往燕京的大路,若骑马,半天就可看见燕京城。右边这条路是通往蓟州城的,那里有我一位故友,我想去看看他,盘桓个把月。咱们不如就此别过,你先去洛都,我随后再去找你。”
啊?这是什么情况?
秦海洪一头雾水,萧远南可从没提过他这个朋友的事啊!难道是临时起意?可也该早告诉自己一声吧?
他不明所以,只好点了点头道:“那,那也好……”心里却想,自己是不是该问问,要不要跟着他一起去?
萧远南见状道:“那我就先走一步,你可有什么话跟我说?”
秦海洪愣了下:“啊?没有。你路上小心,我在洛都等你。”
他见萧远南眼神与平常有异,却一时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萧远南点了点头,转身向左走去。秦海洪愣了一会,也只好孤身骑马南行。走了一会,总觉得不对劲,寻思着:
不对!萧远南是孤儿,之后一直在军队里,蓟州城能有他什么故友?若是某个军营还可信些,这个绝对不对劲!
想到此处,他闭眼开启扫描,想看看萧远南是不是真的去了蓟州城。
随着地图展开,他忽然惊奇地发现,左边那条路,根本是条死路嘛!而萧远南,明明在后面慢慢悠悠地跟着自己嘛!
秦海洪一头雾水,不知这是什么情况。便细细回忆萧远南的所有反常举动。
他早上曾问我有没有什么事要跟他说,这个……哎哟,我知道了!
秦海洪忽然灵光一闪,他终于明白了,他确实有件事该早点和萧远南说的。就是关于宝酒的事!
当初萧远南和自己提过宝酒的事,可那时他两人还不熟,他便没提自己的遭遇。后来两人同行,路上谈天说地,连宝马的事都说了,唯独这件事从没想起来过。昨天他忽然提到韩武,萧远南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我就说,萧兄可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啊!只是,你有问题可以直接问我啊,何必这样?哎,没想到萧兄,也有闹小情绪的一面啊……
秦海洪想明白,当即调转马头,向萧远南飞奔过来。
另一边萧远南正郁闷地一个人走在路上。
“哎,听秦兄到的话,他应该是认得韩武前辈的。可他怎地从没跟我提过这事?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瞒我?我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分了?他奶奶的,这件事实在做的蠢!还不如直截了当问他,弄得跟个娘们儿似的!真他奶奶的糟糕!”
他本来是想试探秦海洪,谁知秦海洪根本没反应过来。结果弄得自己不得不和秦海洪分道扬镳,此时却后悔起来。他知道秦海洪马快,自己便是想追,一时半会也追不上去。不由得心烦意乱,骂起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