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京城人潮络绎不绝,江湖艺人街头小贩随处可见。佳人盘桓于湖畔,头上袅袅春幡,望着层层波澜的湖面注目凝视,若有所思。文人墨客也齐聚于湖畔,吟诗作对,品茗言欢,一派祥和之景。
风轻尘身着一件上画梅枝的墨绿青袍漫步于熙熙攘攘的街头,手持麻布裹附的吹血,一旁还跟着一袭黄衫活蹦乱跳的叶言。被周遭的环境所感染,二人内心洋溢着满满暖意。经过一处酒家门前,忽一股清香飘来。风轻尘再也挪不动步子,抬头看去。
“醉仙楼”三个鎏金大字闪亮夺目。
“言弟。”风轻尘目不转睛地盯着招牌唤道。
“跟着风大哥你这个老酒鬼,我都快变成个小酒鬼了……”叶言嘴上抱怨,却已率先迈步走了进去,“走着!”
两人刚上二楼在一处靠窗位置坐下,店小二就迎了上来。
“伙计你这最好喝的酒是什么?”风轻尘忙不迭问道。
“二位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吧,我们皇城根下醉仙楼可从不卖俗酒,琼露蜜酿、天香百液、千凤饮无一不是酒中名品。”小二神色骄傲地介绍着。
风轻尘怎么可能没听过这些响当当的酒名,只是一直不愿来京城新安这皇帝之所。他暗暗告诉自己,此番定要喝个痛快。等事情办完再带它个几大缸走!
“你说的这三样都给我来两壶!”他急不可耐道。
“各两壶?”店小二有些诧异地说道,“公子这酒可不便宜……”
叶言轻蔑一笑,从荷包中掏出两锭金元宝敲在桌上。
“酒马上来!”店小二双眼放光,一把将金元宝兜进怀里匆忙跑开。
“真是势力。”叶言啐了一口骂道。
想到在江阳聚源酒楼的际遇,风轻尘笑了笑不作声色,抬手将吹血放在桌边。
不一会儿,两锭金元宝的作用立刻显现,不仅酒很快上桌,还附带了几盘下酒菜。
“这酒菜是我们掌柜的送给二位贵客的,不收钱。”店小二谄媚地笑着。
叶言颔首摆手示意店小二退下,拿起写着千凤饮的凤首壶熟练的斟满两杯,伸手递给风轻尘一杯。
叶言双手举起酒杯说道:“这第一杯,多谢风大哥愿意带我来京城。”说完他昂首饮下。
风轻尘面露微笑,随之饮尽。
甘露绵滑,顺口入喉,清凉之气沁人心脾,下肚后竟还泛起一阵又一阵的醇绵酒劲。
“好酒,当真好酒。”风轻尘赞叹道。
叶言笑笑,又拿起写着琼露蜜酿的暗红长瓶,复斟满。
“这第二杯,谢师傅教我轻功绝学。”叶言说完又昂首饮下。
风轻尘看着眼前形将大人的叶言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随之饮尽。
琼酿入口,一股甜意忽的涌上心头,全身的毛孔好似都在跳跃着欢悦的舞蹈,口中甘甜久久不散。
“好酒!”风轻尘回味着赞叹道。
叶言再拿起玉瓷瓶身的天香百液第三次斟满,嘴角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坏笑。
“这第三杯,还望风大哥能答应小弟与你一起完成天牢一事。”
风轻尘两杯佳酿下肚,这才明白叶言的意思。他搁下酒杯,冷眼看着面前鬼头鬼脑的混小子。
“言弟,你是不是跟踪我去皇宫了。”风轻尘冷冷说道。
“我是真的很想帮着风大哥做些事情。”看着风轻尘不悦的表情叶言有些着急。
“此事绝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可知,稍有差错就会有性命之虞。”
“我从不畏惧生死,我只怕庸碌无为。风大哥,拜托拜托,我是真的很想帮你干一些大事。”叶言几近哀求道。
风轻尘看着他诚挚的双眼,大义凛然的样子,为难地说道:“言弟,其他事你怎么任性都好,这件事真的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你年纪还小,需要学的还有很多。”
叶言见风轻尘言辞决绝,气鼓鼓的闷声坐了好一会儿。忽的起身欲走,却被风轻尘一把抓住。
“言弟坐下,有杀气……”风轻尘看了一眼不远处一桌四人小声说道。
叶言顺着他目光望去。只见那四人围着一张方桌,均面色冷峻,端坐在桌前看着面前的酒却不曾喝一口。四人中的一人还时不时顾望另一桌身穿火红长衫独坐的汉子。
红衫汉子约摸四十多年岁,一脸胡茬,不住的往嘴里丢着花生米。只见他哈哈一笑,拎起面前的酒坛,撕开封盖朝嘴里倒去。
四人见此举动无一不是嘴角挂着隐隐暗笑。
只听“嗖”一声,一个瓷杯破空而出,应声击中红衫汉子手中的酒坛。坛体破裂,酒水伴随着呲呲的腐化声流了一地。汉子见状不由眉头紧锁,神色中满是惋惜,怒视抛杯而来的青衣少年。
“这酒只宜死人品尝,活人喝不得。”青衣少年正是风轻尘,他把玩着手中的酒壶不动声色地说道。
“你究竟是谁,竟敢插手官府办案!”围一桌的四人忽然起身怒指那汉子道,“你可知晓此人是谁!”
这四人竟是官府官差?风轻尘简直呆了。
“唉……为什么又没杀了我……”红衫汉子痛苦地捂起脸,周身真气忽然暴涨开来,“既然杀不了我……那你们就死罢……”
四名官差闻言慌忙翻下楼道,夺门而出。只剩风轻尘和叶言二人面面相觑地看着对方。
“言弟,快走!”风轻尘拉起叶言一跃飞出窗外。
汉子一身红衫,身负破体而出的无上气劲和这求死之心,加之还是官府通缉之人,风轻尘暗知此人身份,这次仓惶出手可算是惹出乱子了。
二人终在城郊一处荒地落下。
“风大哥,怎么了?”叶言看着神色紧张的风轻尘大惑不解。
“本来我察觉到那四人想要加害那个汉子,这才出手干预。没想却救下一个祸端。”风轻尘懊悔不已地自责道,“言弟,你现在快回客栈躲好,待那人追来,交手起来我定顾不上你。”
“风大哥……”叶言欲言又止。
“听大哥话,千万不要在此逗留。”风轻尘生怕叶言偷偷藏起危及性命,转念一想答应道,“你若能依言回去,大哥答应你。此次潜入天牢之事定带上你。”
眼前的情况下,没有什么比叶言能听话避开更重要的了。
“好!风大哥那你自己多加注意。”叶言说完纵身跃上身边一棵大树,借着粗壮的树干蹬踏着渐渐远去。
待见叶言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风轻尘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一道劲风夹着雄浑的气力忽然狂涌而至,袭向后脑。
“来了!”
风轻尘不敢托大,右足一点,侧身飞开。原本站立位置跟前的树干却遭到气劲重创,轰然倒下,断裂之处一片焦黑。
“轻功不凡,不错不错。”红衫汉子鼓掌称赞道。
风轻尘冷眼看着来人道:“赤星焚火,古烈。”
风轻尘并没猜错,红衫汉子正是窃取天火城世代相传只有掌门方可修习的内功“天火圣元心法”,后叛门出逃的天火城前长老古烈。他隐居数年,神功终于大成,一出山便手刃了众多追捕他的天火城门人,成为江湖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之后他又加入杀手组织丰都鬼城,一连刺杀数名朝廷命官轰动朝野,刑部、御史台、大理寺更是三司联合悬赏万金通缉。
古烈嘿嘿一笑,看着眼前这个青衫少年说道:“你这小子心倒是挺善。若你先前就知道是老子可会一救?”
这一问倒把风轻尘问住了,他踌躇片刻道:“‘赤星焚火’自有天火城内功绝学‘天火圣元心法’护体,别说是这小小的腐骨散,就是比这毒千倍万倍的毒药,也都在入体之前焚化殆尽了,又何须我救。”
“答不对问。也罢,老子一心向死。就看小子你能不能成全了!”
古烈真气陡涨,动作顿时快了数倍,他身形一晃便闪至风轻尘身前一拳砸下。
风轻尘目光一闪,内力劲走全身,左掌格住。两股真气直接来了个硬碰硬的交锋,周围树木都被爆散而开的气劲波及,轰然倒塌无一幸免。半刹,他忽觉不妙,单掌借力一推,劲力爆发,使身体反弹数尺之远。
风轻尘只觉左掌略有灼感,摊开一看,触及之处竟已微微发黄。
“还是小瞧他了,这天火城的心法着实厉害……看来只能出剑了。”风轻尘暗自说道。
“怎得?不拼内力了?老子还意犹未尽呢!你手上拿着的可是你的兵器?切莫谦虚让着老子,有什么招式都使出来罢!”古烈叫嚣着挥拳冲来,气劲中自有一股烽火燎原之势。
春日的天气阴晴不定,刚才还晴朗无云的天空忽然就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而这此时却是风轻尘最好的武器。
风轻尘双手一旋,漫天雨花骤然盘旋凝聚在一起。并迅速结成一面坚硬的冰墙,硬挡古烈一拳。
“轰!”
冰花四溅,冰墙爆散而开,虽只延缓了古烈一秒,风轻尘已然出剑!
古烈身后,一道剑芒破空而出,雨水被剑气所使,凝结成冰,竟如万剑卷向古烈而来。
古烈丝毫不惧冷哼一身,内劲陡然暴涨,竟在周身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冰剑撞上屏障顿时化为无形。
“嗖”一把利剑猛然刺至,招后藏招,才是本意。
古烈不敢自大,忙将内力集中到双手,翻身合掌硬生生截下剑锋。但是只感五内翻腾,被剑身狂涌而出的气劲愣是震飞数丈。
古烈摇摇晃晃地站起,难以置信道:“凝水成冰,剑寒如雪。你究竟是什么人!”
风轻尘此刻伫立在雨中,冷酷如冰,脸上就如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霜。
“我可以成全你一死。”风轻尘冷若冰霜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