蹒跚地前行,跌跌撞撞地走着,努力撑开双眼,眼前依然不时闪过昏黑色的光斑。
前方的路一片模糊。
我和h走在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公路上,已经是第三天的凌晨,阳光仅仅从地平线漏出一丝。
疲惫,像死神架在后颈的刀。求生的意志趋势我机械般地迈开腿。
也只是如此。
饥饿感和缺水已经将我们折磨地无力再去做其他事,一开始我们还能说上几句,现在都沉默不语。
昨天胃部还隐隐作痛,今天已经完全失去了感觉。除了极度的疲倦外,脑海里空无一物。
“我不走了,”h停下来,声音轻得像一根丝。
“很快…很快就到金市了,”我站在他身边,努力不让自己产生坐下休息的想法。
只要坐下来,就不可能再站起来了。只要坐下来,接着就会躺下去,然后陷入昏睡。
最后,在这荒凉的野外,我们永远永远地死去,无声无息地坠入永恒黑暗,直至尸体化为灰尘。
不甘心。
“不能放弃,”我说。
“还有很远,”h说,“再走两天也走不到。”
“走得到!”我的喊声仿佛消耗了最后的一丝力气。
h瞥了我一眼,就像在看一个不依不饶的顽固孩子,他不想说话。
“我不想死,”我说,“也不想你死。”
h沉默了一会,目光在地平线左右游离。
“其实死也没什么可怕的吧,”他喃喃,“有时候活着比死了难受很多,死了就和睡着了一样,什么感觉都没有,不会痛也不会饿…”
“说不定,死了以后能到另一个世界呢。”
h突然露出笑容,但是那是悲哀的笑,是绝望者的自我安慰。
“你别这样,”我干涩的眼眶瞬间模糊了。
“求求你了,我不敢一个人走…求你了,一起走吧,就算是为了我。”
我攥住h的衣服,把他往前拖,他如石柱般纹丝不动。
人最怕的东西终究是孤独。
寒风吹过,h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他的眼神变得有一丝不同了。
“z,对我来说,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那就是你,”他轻声说,“我们从有记忆开始就相互认识,你是我唯一的家人。”
“我自己死了无所谓,但也不希望你死,”h说着停顿了片刻,“好吧,我继续走。”
说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h已经自己慢慢向前走去。
我缓缓跟在他身后,还未走出十步,他突然再次停了下来,然后“砰”地一声栽倒在寒冷坚硬的路面上。
“h!”
我匆忙飞奔过去。
然而我还没有接近他,一股莫名的巨大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涌来,我的腿瞬间如同灌满了铅,竟然完全抬不起来。
然后我愣住了。
“h,你…你怎么了,”我向前方呼喊。
四周像是有咆哮的风在疯狂拉扯我的视线,喊声淹没在呼啸中。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仿佛随时就会崩溃。
h倒在地上,纹丝不动,他听不到我的喊声。
崩裂的响声,公路从远处的地平线撕开了一条巨大的缝隙,如蛇般蜿蜒游动而来。不止如此,天空也从那里开始分割开来,黑色的痕迹笔直划破云层。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但我在突然隐隐地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我,这些景象都不是真实的。脑海里轰然巨响,然后是刺目的银色光芒。
诡异的景象一闪而过,我瞪大双眼,公路依然是普通的公路,天空也依然是平静的天空。
我猛喘了一口气,竟然是一瞬间产生的幻觉。
我虚弱的身体顿时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脸上冷汗直冒,目光向前望去,才看到h慢慢爬起来。
“z,我…”
h蜷缩着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抱着脑袋,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扭曲表情。
“有什么钻进我的脑里了,”他突然疯狂地喊叫起来,“是什么…是什么,z,把它拉出来,我的脑袋装不下了。”
“你在说什么啊,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匆忙爬起来。
h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然后突然停下来。
“原来如此,”他四处张望着,轻声自言自语,“z,你看见了么。”
“看见什么了。”
我环视四周,一切都稀松平常。公路依然是公路,树林也没有异样。
“原来是假的啊,”h依然在自言自语,他说,“原来都是假的。”
他回过头看向我,我猛地愣住了。
视线里都是如星辰般闪烁刺眼的光芒,那些光从h的瞳孔里迸射出来,犀利又寒冷。
“你的眼睛…”我瞪大双眼,支吾了半天,说不出话。
h迷茫地用他那双眼睛四处扫视,像是在观察一个陌生的世界。而我盯着他的身形,久久说不出半个字。
这时,一个人影悄然出现在不远处的公路旁,黑色的风衣在风里滚动,他手里握着通讯器。
“喂,我这里竟然找到两个活着的,看样子是会长那边送过来的…你们看看前面还有活着的孩子么。”
“孩子们都死了么,先送出来的那一批呢,年纪小一点的…也全死了么…情报泄漏了吧。”
“知道了。”
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影出现,他们开始交谈。
“会长呢,不是说好在这里交接么。”
“他死了,三组找到他的尸体残骸了,在前面的公路上,”那个人说。
“是么,”另一个回应,“那这两个孩子怎么办。”
“你先带他们回金市,我去前面再看看。”
交谈落下,一个人走向我和h,他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然后迅速退了两步。
从他帽子下面的阴影里,能够看到极度惊诧的神色。
“喂,你们看,这个小鬼正在觉醒。”
那个拿着通讯器的风衣人转头看了h一眼,瞳孔里流动起一束光,猛然大喊。
“别靠近他…我刚才居然没发觉。”
“这种情况确实是在觉醒吧,为什么没有出现异常现象。”
“你别过去,他四周有强度很高的幻术。”
穿着风衣的人站在离h二十米外的地方,而h仿佛没有注意到,依然左右张望了一会。
然后h瞬间失去意识,昏倒在了地上。
“你们是从红市孤儿院逃出来的么。”
有人问我。
“恩。”
我没看清那个人,只是这样回答。
“那我们现在就把你们两个带到金市。”
他的话音落下,我内心里仿佛突然抓住了一颗稻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长久的疲惫和饥饿,以及困倦席卷全身。
“谢谢你们。”
我闭上眼,迅速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