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商厦耸立在马路两侧，街道如同人和车的海洋，各种声音充斥着四面八方的空间，向我展示繁华是什么景象。

我不禁疑惑，昨夜的狂风暴雨似乎没有影响到这里，人们匆忙地穿过大街小巷，汽车来来往往。

这距离森的咖啡店不过七八个街区的距离，景象却完全不同。

我这样想的时候，我和森正好经过商厦外面一副巨大的服装广告，画面上的男模特穿着时髦大衣，身体潇洒地靠在墙壁上姿态，英俊的脸上是冷漠表情，

“z先生，”森说。

森的声音很轻，几乎淹没在四周人流的噪声中。

我叹了一口气，森的“z先生”永远不可能变成“z”，我也已经习惯了。

“恩，”我说。

“z先生总是穿同样的几件衣服，应该挺缺衣服的吧，”森说，“抱歉，因为我总是发不出工资。”

我回头看了那个广告牌一眼，笑了笑，“我不缺衣服，衣服只要够穿就好了。”

“z先生太节俭了，”森说，“冬季就要来临，趁今天空闲，我准备在商场里买几件衣服，z先生也一起看看吧。”

“这样也好。”

我自然知道森的想法。

她内疚于无法发出工资，所以想借买衣服的机会来向我道歉。我其实并不在乎，因为森给予我的已经足够，我并不需要更多，然而森是表面温柔，内心却异常固执的人，所以我没有拒绝。

“这里是入口。”

森在商场的门口停下，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点头，跟随森穿过敞开的大门，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暖气，看到拥挤的纷纷人群。

琳琅的店面排列在四面八方，头顶的暖黄色灯整齐地排列，绚丽地让人头晕。

“z先生以前没来过商场吗？”

森走在我左侧，她的目光在四处寻找着卖换季衣服的店面，在我们四周是来往的人潮。

“没有，”我说，“商场里的东西很贵，买不起所以也就没有必要进来看。”

我多次经过商场的大门，那时我在街头流浪，仅仅用余光瞥到里面，就知道里面是五光十色的世界。一直生活在阴影里的我，在其中会迷失方向。

“z先生以前的生活也很不顺心啊……”森低声说。

“人活着都会有不顺心的事，如果总是一帆风顺，那就太无聊了，”我说，“得到的一切也没有意义。”

“z先生很乐观，”森微笑，“如果我能够像z先生一样积极，又有能力，店里的经营状况也能够改善很多吧。”

我看了森一眼，她的侧脸在明亮的灯光里勾勒出来的线条，略微柔弱。森一直是这样责备自己，然而我觉得她已经够坚强了。

“我其实很佩服你，森，”我说，“那家店开在那么偏僻的位置，你依然能一个人经营下去，无论是能力还是毅力，都是我不可及的。”

“你对自己过于苛刻了，”我又说，“你做的足够好了，至少我做不到。”

我转头，发现森心不在焉，并没有在听我的话，只是沉默地看向一个方向。

“那家店。”

我向着她的目光望去，穿过人来人往的潮流，一家店面蜷缩在角落里，玻璃的橱窗上贴着换季的海报。

“那家店怎么了？”

“以前在那里买过衣服，但是好像已经不是以前那家店，换过牌子了。”

森说这句话的时候，平淡的语气得像空气般稀薄。

从这句话能了解到什么呢？我已经隐隐猜到了。人就是容易这样被事物勾起回忆，物是人非本是万物变迁的规律，总是怀念，总是留恋，只会蒙蔽了双眼，看不见前面的路。

森先我一步向那家店走去，我紧随其后。

推门而入，在衣架之间穿梭了几圈后，我们站在了店面中央。销售人员是一名年轻的女孩，脸上铺了一层粉底，笑盈盈地凑上来。

“请问哪一位要买衣服，我们这里的衣服都是……”

“你好，”森微笑，“我想看看冬季的男装。”

“啊，是为男朋友挑衣服吧？”女孩巧舌如簧，眼神向我倾斜了一瞬，脸上的笑虚假地仿佛可以撕下来。

“z先生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们是同事，”森说。

“哦，这样啊，不好意思，”女孩尴尬了一下，良好的职业素质立刻让她的面容恢复正常，“男装在这边。”

她把我和森引向一侧的展示柜，衣架上挂着一整排崭新的冬装。

“我们自己会挑选的，麻烦你了，”森对女孩说。

这句话打消了女孩准备开始的喋喋不休，她点点头，转到店面的另一侧去了。

“什么价格？”我站在森后面，问她。

“z先生不用担心价格，”森一边说，一边在衣架里翻看。

我随手挑了一件衣服，翻了翻价格牌，眉头一皱，然后把它放回去。

我想说“不值得”，但还没来得及说，森把几件厚实的衣服塞在我的手里。

“z先生，去更衣室把这几件试一下吧。”

森的语气那么平静，让我没有拒绝的余地。

等我从更衣室里出来的时候，森已经站在店门口等我了。销售的女孩把我手里的衣服装进崭新的纸袋里，接着把纸袋交回我手里。

“欢迎下次光临，”她说。

我愣愣地提着袋子，看向森站在门口的背影，突然感觉到眼前的世界模糊了一瞬。

“z先生，”森回过头，“合身吗？”

“恩。”

“那就好，”森微笑，“走吧。”

森先推门出去了，我准备跟上去。

“那个女孩真漂亮啊，是你女朋友吧？”身后响起销售女孩低声的询问。

“不是的，只是同事关系，”我讪笑着向她摇摇头。

“我觉得她应该是……”

“抱歉，”我摆摆手，“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推门而出。

在商场灿烂的灯光里，森斜靠在店外的墙壁上。我喊了她一声。

“森，”我说，“走吧。”

“恩。”

走出十米。

“钱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z先生太见外了。”

我太见外了吗？也许是的。森对我来说，能够算是亲密的人吗？如果是的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不清楚。

但从这一刻起，我觉得自己开始陷入梦境了，不愿醒来的，平凡又甜美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