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进了办公室，张总热情招待柔柔坐下，并征询柔柔是要喝咖啡，还是要喝茶。柔柔哪有心思啊，随口选择了咖啡。张总当即皱皱眉头说：“咖啡有什么好喝的？我给你沏杯红茶吧，对女孩子的身体好。”说着还冲柔柔神秘一笑，吓得柔柔赶紧把眼睛躲开。

柔柔随意打量着张总无比豪华的办公室，心里十分不平衡。妈的，没见为公司出过力，也没有在公司危难的时候力挽狂澜，却享受着如此高规格的待遇。也不怪公司那么多的人拼了命往上爬，这才是食物链的顶端嘛！可是，她又突然想到念国了，念国现在这么辛苦地奔波，其实也是为了往食物链的顶端走，只是这个过程艰难了许多。

张总把茶水给柔柔端了过来，还客气地催促道：“这茶趁热喝最好，对肠胃特别好。”柔柔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努力表现出细细品味的样子，待张总满足了虚荣心之后，她放下杯子问：“张总，您这次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哦，差点忘了正事了。柔柔，你看上次与aq公司谈判，你表现得那么好，为公司签回来那么大一合同，你的前途不可估量啊。”

“嗨，那都是运气好，赶上了，工作上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学习。再说，这也是张总您领导有方嘛。”

“你有这想法是对的，现在好多年轻人刚做出点成绩便开始邀功。你只要保持现在这个态度，将来在职业发展上一定能再上几个台阶。”

柔柔心想，这个老头子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一直捧我呢？不会是欲抑先扬吧。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嘴里却说：“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绝不辜负张总的期望。”

张总一面龇牙咧嘴地笑，一面轻轻在柔柔手背上拍一拍说：“柔柔啊，一个女孩子出来打拼确实不容易，以后有什么困难了，你就跟我说，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柔柔“嗖”地一下把手抽出来，尴尬地笑着回答：“谢谢张总关心，我这人没太大的志向，只要生活勉强过得去就ok了，所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困难。平日里，同事们都很关心我，没有人会故意刁难我。”

张总对柔柔抽出手那一举动十分不满，脸上顿时阴云密布，每一寸粗糙的肌肤都暗藏着氤氲。他站起身背着手，在柔柔面前踱着步子，说话的语气也较之前急促了点：“柔柔，这次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你，对运输部和采购部那边熟悉吗？”

柔柔见张总走上正题了，就放下警惕说：“采购和承运都还熟悉，毕竟贸易也包含了这两个职能，只是咱们的部门给的界限不分明，还不够专业。”刚才林楠的话提醒了柔柔，回答张总的时候，柔柔故意往张总想要的答案上靠拢。

“你看看，你刚到贸易部没多长时间就看到了问题所在，真不知道你们那个王总监是怎么想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一团浆糊。”柔柔还是第一次听到一个领导骂另一个领导，而且这两个领导都是自己的主管领导，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干脆就装作没听到。

“柔柔，我就不跟你绕圈子了。我是想把现在的贸易部分成三个部门，分别是采购、贸易和运输。只要你帮我完成拆分，我就答应你将来做贸易部的主管。”张总盯着柔柔的眼睛，仿佛在说，你要是不答应，我就给你灭口。

柔柔连连点头说：“张总，我就是您手下的小兵，有工作尽管安排，我一定尽力做好。谈不上帮忙，都是为了公司越来越好哈。”

张总眯着眼睛笑一笑，他觉得柔柔确实是一个聪明人，而且是在关键时刻懂得自保的人。他几乎用命令的口吻说：“柔柔，以后工作上遇到什么问题了，第一时间向我汇报，你直接对我负责就行。”

“那就是跳过王总监了？我怕王总监知道后会有意见。”柔柔立马就想到了今后可能面临的问题。

“没有关系，你只要记住，王总监只有人事推荐权，而我具有人事任免权的，你好好想想，他有什么地方能制约你吗？”

想想也是，毕竟王总监也得听张总的，她一个刚出茅庐的小丫头哪敢违抗上级安排。

张总见柔柔没说话，也没太难为她，硬是逼她又喝了一口茶水。然后想到刚才拍柔柔手背那一幕，心里又觉得窝火，为了挽回他高高在上的形象，转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大声训道：“林楠，不是说好10点钟有一个会吗，人都到齐了吗？”

林楠在电话那头对张总的无名火感到莫名其妙，难道是柔柔说错话了，惹怒了张总？她大气不敢出，小声回答：“张总，人已经到齐了，在小会议室等着呢。”放下电话，林楠不免替柔柔担心起来。凭她在张总身边这么多年的经验，如果柔柔真得罪了张总，张总是不会轻易饶过她。

柔柔见势赶紧向张总道别，张总挽留她再喝点茶，她客气回绝后一溜小跑下了楼。刚到楼下拐角处与王总监差点碰到一起。王总监叫住了她：“柔柔，你慌慌张张干嘛。”然后又抬头看看柔柔下来的地方，警惕地问：“你找张总了？”

奶奶的！柔柔心里暗骂，这帮人怎么都疑神疑鬼，而且一点细节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这本事如果都用来工作，估计公司一年能多出好几个亿的产值。柔柔慢慢转过身，装傻充愣道：“张总？没有啊，我都不认识张总。我是到楼上综合部找lucy去了。”

王总监看着柔柔的眼睛，最后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摆出一副官架子说：“工作上的事可以发工作邮件嘛，没必要上上下下跑来跑去，这样多影响其他同事工作。再说了，你这样跑上去，人力资源部的人来查岗，发现你不在，怎么办？”

柔柔笑着说：“知道了领导，我下不为例，下不为例。”说完就往办公室跑去。坐到位置上，她才长长地舒口气，一想到日后还要躲猫猫似的游走在张总和王总监之间，感到无比烦闷。

她突然有点想念国了，去湛江这么长时间，每次打电话要么是在饭局上，要么就是喝得烂醉，说不上几句话就挂了。柔柔给念国拨去电话，可是对方关机，只好给溪蕾打电话诉苦。

溪蕾接到柔柔电话小声说：“大小姐，我这正忙呢，今天上午一个培训也没卖出去……”还没说完，高娘娘背着手从她跟前走过，她慌忙话锋一转笑着说，“老板，我们是聚力培训咨询公司的，您那里需要企业培训吗？”

柔柔一听这架势，赶紧跟溪蕾说拜拜，要是被公司发现，肯定又得扣奖金了。到时候，溪蕾和子昕这两口子又赖上她了，一定要她免一个月的伙食费。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溪蕾给她把电话打回来问：“大小姐，今天找我有啥事儿啊，差点被我们高娘娘发现了。”

柔柔无精打采地说：“唉，你那有个高娘娘，我这有个黑娘娘，咱俩的命咋就这么苦呢。晚上有空吗，咱俩出去吃火锅吧，我新发现一家火锅店，味道特正宗，跟咱大学那会一个口味。”

“大小姐啊，都毕业快两年了，你还提大学那会儿。我现在是一听到大学两个字，鼻子就莫名酸痛，心里特难受。”溪蕾委屈地说。

“好好好，我不提了，那咱晚上去吃火锅行吗？”柔柔追问。

“好吧，等会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先把今天的电话清单交上去。”溪蕾说。

柔柔刚要给溪蕾发信息，看到夏冰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柔柔招呼他进来，夏冰嬉皮笑脸地问：“今晚有事吗？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柔柔为难地说：“我刚跟我的好姐妹约好，要不下次吧。”

“一起去吧，我不介意。”夏冰似乎没有开玩笑。

“嘿，你这人脸皮真厚，你也不问问我姐妹介意不介意。”柔柔嘲笑他。

“那现在就打电话问问，我请客，人多热闹一点。”夏冰催促道。

柔柔算是被他打败了。她只好询问溪蕾意见，溪蕾当然说没意见了。

柔柔说的这家火锅店离溪蕾公司比较近，夏冰开着自己的车带着柔柔接上溪蕾便直奔火锅店。

吃饭的时候，热气腾腾的雾气模糊了夏冰的眼镜，他摘下眼镜一边擦拭一边说：“柔柔，你别光吃啊，说几句话呗，这气氛弄得多尴尬啊。”

“拉倒吧，都快饿死了，哪还顾得说话，你就吃吧，两美女陪你用餐，你就偷着乐吧。”柔柔一点都不给夏冰面子。

夏冰也不生气，暖暖一笑说：“是啊，多吃点吧，等你出了事估计就吃不下去了。”说完还一个劲儿往柔柔碟子里夹肉。

柔柔抬起头，嘴里的肉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问：“你什么意思啊？请我出来吃饭就是为了跟我贫嘴。你这成本可够大了。”

“谁跟你贫了，别听不进去我的话啊。”夏冰咂一口清茶。

“那你说说，我洗耳恭听。”柔柔放下筷子。

“最近张总是不是找你了？”夏冰突然严肃起来。

“是啊，他是我主管领导，找我安排工作很正常啊。”

“那你知道他找你的目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我就一兵卒，领导找我我就去，哪管得了那么多啊。”柔柔装傻充愣，她不正面回答夏冰，其实是想听听夏冰对此事的看法。

“他找你是不是要拆分贸易部呢？这件事他一年前就想做了，结果没有成功，跟他一起干的两个人最终都因为各种理由没有续签合同。”

“拆分贸易部是符合发展规律的，为什么有那么大的阻力？你爸不是老总吗，他怎么不插手呢？”柔柔把自己心中的疑问一股脑说出来。

夏冰说：“在张总空降到这里当副总之前，这里原本是采购部和贸易部两个部门，王总监是这两个部门的老大，其中贸易部主管是他儿子，父子俩干得也不错，后来总部不知道为什么把张总调过来，让王总监的努力都白费了。当天晚上，王总监和儿子一起在外喝酒消愁，结果酒驾出了车祸，儿子当场死亡。总部知道这件事情后，也觉得对不住王总监，就听他的建议，把两个部门合成一个部门，由他来管理，张总就这样被架空了。所以说，拆分贸易部并不简单，总部看在王总监的面子上，也不一定会支持张总。”

听了夏冰的话，柔柔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低声说：“原来王总监这么可怜啊。亏我以前还那么瞧不起他，总觉得他偏袒何静。”

夏冰笑一笑说：“你呀，就是这么单纯，一听到人的不幸就起了恻隐之心，其实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呢。想当初，他们父子二人联手，垄断了这里的人事权，总部派谁过来，他们就想办法把谁挤走，挤不走就拉拢腐蚀，还经常不受总部约束，连我爸都头疼。后来，才把我派过来了，说是下来锻炼，其实就是为了监督王总监。”

“那王总监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吗？”柔柔十分好奇。

“像他那么聪明的人肯定知道，但是碍于我的身份，他不敢把我怎么样，就只好装傻充愣了。他对何静好也是有他的道理的，何静的父亲毕竟是大企业老总，财力雄厚，连我爸都得让他三分呢。王总监又不傻，在你和何静之间，用屁股想想都知道该怎么选。”夏冰继续说。

“妈呀，我怎么掉到这么个大火坑啊。张总、王总监、何静，我一个都得罪不起，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柔柔听了夏冰的话脑袋顿时大了一圈。

夏冰看着柔柔着急的样子，心里突然有点心疼她，让她这么单纯的女孩游走于三人之间，确实有点为难她。夏冰给柔柔夹口菜说：“先吃点东西吧。对付他们呀，你就得放下身段，该打太极的时候千万不能直着来。”

“说的轻松，怎么打太极？”柔柔低着头只顾吃饭。

“你看，张总找你有两个目的。其一，让你做他的眼线，第一时间向他汇报贸易部的风吹草动；其二，让你做他的枪手，在公开场合替他说他不愿意说的话。”

“你小子还挺聪明啊，你是张总肚子里的蛔虫吗？”在这节骨眼，柔柔还不失时机地嘲弄夏冰。

夏冰没有搭理她，接着说：“如果张总让你汇报工作，你就把最常规的情况告诉他，核心数据要有所保留，不要什么都说。开会的时候，张总给你递眼色，你就装傻充愣，表现得越笨越好，时间长了，张总便会自动放弃你。所以说，有时候太聪明了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柔柔思考一会儿，叹口气说：“原来打太极也这么难啊，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太聪明伶俐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溪蕾笑着说：“大小姐，赶紧吃火锅吧，都这么一大把岁数了，还喜欢贫嘴呢。”

柔柔撅着嘴反驳道：“瞧你说的，我现在正青春，这大把大把的好时光不用来享受，难不成天天掉个脸子，谁乐意看呢。”

夏冰感觉柔柔把自己刚才的话听进去了，也就放心了，他不愿意看到柔柔被人利用，更不愿意看到柔柔伤心难过的样子，他宁愿柔柔能够像现在这样一直简单开心下去，永远不要向生活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