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当林子棋从头昏脑涨中醒来,看着陌生的帷帐,陌生的房,忍不住轻哼一声,生出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幸亏客栈的伙计听得动静,将事先准备好的桶和热水摆放好。而林子棋,泡得舒服时,脑袋也回复了一丝清明,忆起自己正吃酒,却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待到浴后,小伙计将他引到楼下,方才看见,那个坐在角落里,眯着眼睛,品着茶的番子,不正是柳承业吗?忙赶上前去作揖:“柳兄,小弟失态了。请多多包涵。”
“无妨无妨,原是愚兄不对,只因与贤弟一见如故,反倒没留意贤弟不胜酒力,也不曾劝阻。昨日听闻贤弟来自城郊东五十里的林家村?”柳承业难得的表情严肃。
“正是。”林子棋恭恭敬敬地答道。
“这……”柳承业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柳兄有话但讲无妨。”
柳承业似乎下定决心,沉声道:“愚兄听酒楼那边的小二说,无意间听见有人议论,林家村被烧成一片焦土……此事尚不知真假……贤弟……”
不待柳承业说完,林子棋已经使出轻功飘了出去,直奔东门。
“吴门的轻功——无踪步。倒是不知道小小的林家村,居然和二十年前的江湖大派有所牵扯,事关吴门,就不能置之不理了。唉,这小子,也忒沉不住气了。”柳承业说完,肥胖的身躯一闪,就不见了。
待到暮色沉沉,林子棋堪堪赶到林家村,只见入眼一片漆黑。平日里,这里已是鸡进笼,鸟归林,从各家传来呼唤晚归稚童的声音,狗应和的声音。而此刻,这里一片沉静悄无声息。似乎,连苍天也被觉得这份沉默可怖,想用绵绵地秋雨来冲刷。
林子棋,在来之前,总会抱着一丝幻想,也许,道听途说的,也许,并不是……但是,当这一切映入眼帘时,他觉得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似乎,连仅有的一丝希望,都随风而去了。
他双膝跪地,垂着脑袋,膝旁的土地被一滴两滴地浸湿,不知道是雨水,还是他的泪水。
那边的焦土是家。明明,走之前,阿娘悄悄塞了一包银子给自己,叹息一声,叮咛着照顾好自己。阿爹摇摇头,发出孺子不可教的叹息,没说什么。
这边的焦土是村口。子潇吸了吸鼻子,哽咽着,悄悄地告诉自己,夫子只是手脖子酸。他拽着自己的衣袖说:“子棋哥,你走了,就没人带我玩了。”
那边的焦土是学堂。其实夫子虽然对自己比较严苛,可是,大部分时候他都只是喝酒、睡觉。每日只教一页书,背熟了,会默了,便不大搭理我们……
若是自己没有那么淘气,若是自己不去招惹夫子生气,若是自己不捉弄子潇,若是自己……
此时涌上心头的是全是悔恨。
柳承业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那肉嘟嘟的手挥了一半,又放在膝盖上大喘气。吞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开口说道:“贤弟……节哀……节哀……顺便。”
又吞了口口水,又继续道:“此事疑点重重,真相尚需你来查明……而且,此处虽然一片焦土,但尚未发现村民的尸首……”
“叮”只听剑出鞘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