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命的到来,自然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无比的欢乐和喜悦,但与此同时,把一个婴儿抚养长大,并不轻松。吴嘉俊深知受制于自己的身体,能做的事情很有限,特地请了专业育儿嫂照顾两个孩子。而陈思琪的母亲,由于不舍得自己的女儿辛苦,也留了下来帮忙。
即使这样,陈思琪的辛苦也不用言说。单是每三个小时一次的喂奶就充斥着血和泪。每晚坚持醒来几次喂奶的后果就是睡眠开始不足,白皙的皮肤常常挂着醒目的黑眼圈。
吴嘉俊同样也休息不好,每个夜晚,无论陈思琪多么小心翼翼地起身去隔壁婴儿房,他都会跟着醒来,为了不让妻子担心,他常常闭眼装作睡着。而每当陈思琪喂完奶回来,也不忘帮他翻身排尿时,无力感和挫败感就会涌上他的心头。他不知道是怎样的爱意,可以支撑着一个女人如此辛苦地坚持下去,但他知道,他也爱这个女人,他能做的是尽量不额外增加她的负担。
小欣悦长大一点后,虽然戒掉了夜奶,可以让妈妈晚上好好睡觉,但其他需求也随之而来,到了不再只满足于吃和睡的阶段。陈思琪每天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陪在女儿身边,复出工作的计划也变得遥遥无期。
有时候,生活不会因为你的忙碌而善待你,反而会出一些小状况,让你更加手忙脚乱。
这天,陈思琪接到陈子悦学校老师的电话,被告知小子悦在午睡后突然呕吐不止,测试了体温才发现已经高烧到39度。这几天,班上陆续有小朋友生病,可能陈子悦也被传染到了。最近适逢季节交替,本就是流感高发时节,而校园更是交叉感染的“重灾区”。陈思琪得知后,立刻开车去学校接了儿子直奔医院。
到了医院,才发现即使是私立医院,候诊的孩子也不少,可能是最近流感肆虐,公立医院的儿科爆满,很多家长无奈之下只好转投人相对较少的私立医院。挂完号,陈思琪抱着儿子坐在那里候诊。看着平时总是活力满满的孩子,此刻无精打采的样子,陈思琪自责极了。有了女儿后,多少还是忽略了儿子,不然多了解一下学校的情况,多给孩子一点防护措施,应该不至于中招。
这时,手机响起,是吴嘉俊的电话,接起来,就听到他焦急的声音:“老婆,我刚刚打电话回家。妈妈说子悦生病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们正在医院,还在候诊。”陈思琪把大致情况告诉了他。
“我现在马上过来…”
“你不用过来,这里有我就够了!”陈思琪极力阻止他。虽然周围候诊的都是孩子,但大部分是病毒或细菌携带者,她可不想抵抗力弱的吴嘉俊也中招。还想再强调几句,发现对方已挂线,连忙再次用微信语音他,却没有得到回复。
过了不久,陈思琪还是看到小林推着吴嘉俊出现在了医院。
陈思琪一看到吴嘉俊,就情绪失控般吼他:“不是让你不要来吗!”
小子悦看到妈妈突然这么凶爸爸,一下子吓得哭了起来,周围人也纷纷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被吼的吴嘉俊若无其事般安慰了一下儿子:“宝贝,没事的。”
陈思琪这下也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没有体谅他作为父亲的心,用歉疚的眼神看了吴嘉俊一眼。
吴嘉俊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向小林交代了句:“你去买几个口罩。”待到小林走远,吴嘉俊看了眼大屏幕,又看了她手里的挂号单,很自然地问道:“还有几个号?”
“快了。你坐过来一点。”陈思琪顺手拉了一下他的轮椅,让他尽量远离那些生病的孩子。刚刚的插曲,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久,小林拿着刚买的口罩,分发给了他们。有了口罩,陈思琪也稍稍放下了心,不得不说,这个男人还是有他的细心之处,虽然不让他来,可有他陪在自己身边,还是会有安心感。
终于轮到了他们,医生询问了一下病情后,就让陈子悦做了血液检查、拍了胸片,在等待报告的时候,陈子悦突然提出:“我想要爸爸抱。”
吴嘉俊听到儿子的要求,眼睛有些发酸。子悦是个很懂事的孩子,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很少提出“爸爸抱”之类的要求。平时自己抱着女儿的时候,做哥哥的他也不会争风吃醋。可到底是孩子,最脆弱的时候,还是会不小心说出心中的渴望。作为父亲,吴嘉俊并不希望孩子因为自己而过早懂事。让小林帮自己解开了轮椅的束带,调整了一下坐姿,就让陈思琪把孩子交到了自己的怀里,就算那么不方便,吴嘉俊依然希望自己是一个可以挡风遮雨的爸爸。
报告出来后,果然是病毒感染,幸好及时就医,在48小时最佳治疗期内,医生开了药、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就让他们回家了。
到了家,刚开门,就听到吴欣悦持续不断的哭声,原来,小欣悦迟迟没有看到爸爸妈妈,正在吵闹着。进了家门,小家伙一看到爸爸妈妈就迫不及待伸手要抱抱。陈思琪狠心没有接过,和女儿商量道:“先让爸爸妈妈去换衣服,好不好?”
没有得到回应的吴欣悦开始转向自己的爸爸,却同样遭到拒绝,一下子哭得更凶了。陈思琪只能装作没听见般带着儿子去了卫生间,同时嘱咐小林尽快给吴嘉俊换衣物。
等各自换完衣服出来,哭累的小欣悦倒是睡着了,被育儿嫂抱回了房间。这下他们倒是可以好好吃个饭。知道外孙生病,陈母特地让保姆煮了清淡的白粥,不料小子悦刚吃了没几口,就全部吐了出来,陈思琪只能再次带着儿子去卫生间换洗,看着儿子可怜巴巴地对自己说:“妈妈,我实在吃不下。”陈思琪也不忍再让他吃东西,把他抱到房间,给他吃过药后,就哄他入睡了。等她再次回到餐厅,发现吴嘉俊一直坐在那里等她,“怎么不吃呢?”
“想等你一起。”吴嘉俊让保姆重新端上一直加热着的晚餐。
陈思琪埋头用起了食物,此刻的她体力耗尽又饿到极点。用餐时,无意间抬头,发现吴嘉俊正颤颤巍巍地举着勺子,努力往嘴里塞。陈思琪大吃一惊,如果不是身体疲劳到极点,他不会出现眼前的状况,毕竟这么多年来,他早就熟练掌握了借助工具用餐的技巧。刚想接过他手中的勺子,就见他苦笑道:“你继续吃,让小林帮我。”陈思琪点点头,没有坚持。偶尔,她也会想偷会儿懒。
吃完饭,陈思琪分别去两个孩子的房间看了眼,没有异常后,才松了口气。此时,小林已带着吴嘉俊去洗澡,陈思琪让保姆给客厅和餐厅都喷一下消毒水后,自己也去了卫生间,快速冲了个澡。有了两个孩子后,她已经习惯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个人事务。洗完澡出来,没有在他们的卧室看到吴嘉俊,顺着声音,在他的书房找到了他。他的书桌上摆着好几个打开的药瓶,其中有一瓶并不是他的常用药,陈思琪看了一眼,是最强力的抗痉挛药,也是副作用最大的那一款。
吴嘉俊看到她进来,眼神有点慌乱,一般情况下,他不会乱用药,只是今天……
陈思琪看着他的表情,装作若无其事道:“我们回房吧。”她知道,如果不是身体难受到极点又不想她担心,他不会偷偷用那款药,
吴嘉俊点点头,任由陈思琪推着自己回到卧室。妻子没有像他预想般发火,反倒让他失落。
陈思琪抱着他在床头靠好,却没有放下床板,而是坐在他的身边,从他的后背抱住他。吴嘉俊转头看了她一眼,不解地问:“怎么了?”
“真当我没看到那瓶药啊?”陈思琪把手伸到了他的胸口,替他按揉了起来。他对那类药物比较敏感,副作用之一就是心跳异常。
吴嘉俊有点委屈道:“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
“傻瓜。”陈思琪重重捏了下他的胸口,“下次不可以偷偷吃药。”其实有些自责,吃饭的时候,他的手就有了痉挛的预兆,可她却偷懒忽略了。有了孩子,有时,他就自动变成被忽视的那一个。
“好。”吴嘉俊也放松了下来,靠在她的怀里,忍受着药物带来的不适。
“还有哪里不舒服?”
“恶心。”吴嘉俊老实回答,药物的另一个副作用就是容易引起恶心干呕。
“等我一下。”陈思琪从厨房端了一杯柠檬水回来,让他喝下。不料,吴嘉俊却不肯多喝,为了防止夜间失禁,临睡前,他一般不会喝水。
陈思琪了然地宽慰他:“别担心,晚上我会帮你的。”
“思琪,现在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吴嘉俊突然问她。
陈思琪一愣,显然没想到吴嘉俊会这么问:“怎么了?是因为下午吗?对不起,下午是我不对。”
吴嘉俊摇摇头,“老婆,你又犯规了!”
陈思琪吐吐舌头,她答应过不再和他说这三个字。“下午在医院是我不对,我不该吼你,更不该当着孩子的面在大庭广众下吼你。”
“陈思琪,我都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凶!”吴嘉俊故作委屈状。
陈思琪笑着抱紧了他:“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不后悔,可是,你后悔吗?”吴嘉俊再度认真了起来。
陈思琪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也不是开开玩笑就可以糊弄过去的,没有急着回答他。
吴嘉俊见妻子没有声音,也没急着逼她,而是继续开口道:“思琪,还记得那次酒会吗?那天,你穿了一条黑色的裙子,出现在我面前,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工作中的样子,那么闪耀。”不知不觉间,吴嘉俊也陷入了回忆。
“等等。吴嘉俊,你是嫌我现在不美了,是不是?”
“哪有,你听我说完。后来你来了我公司,讨论时装秀的方案,那次,我见识了工作中的你,思维敏捷、干练果断。可现在,你每天被困在这个家里,照顾两个孩子和我,忙得团团转,这一切,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吴嘉俊的意思,陈思琪听懂了,也陷入了沉思。其实,已经有不少人和她谈过有关工作和家庭的话题。她的母亲对她说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在读了十几年书后,最后还是在家带孩子;劝她复出的猎头说,老公都是靠不住的,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她的闺蜜说,上班太辛苦,做全职太太多幸福。而现在,眼前的男人似乎也没打算放过这个问题。
想想自己最近的状态,陈思琪苦笑了一下,“我把生活过得很糟糕,是不是?”
“不,你只是压力太大了。”吴嘉俊努力抬手,盖住她正给自己按揉的手,“而我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瞎说什么,任何时候,我都不后悔和你在一起,组建我们的家庭。”陈思琪说得很坚定,“不过,我是需要调整一下状态,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吴嘉俊努力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真挚地说:“好。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可以真正的快乐。”
陈思琪无声地点点头,紧紧抱住眼前的男人。
“对了,下个月就是我们的纪念日,我们好好庆祝一下,好不好?”吴嘉俊突然提议道。
陈思琪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领证两年了,不由感慨道:“时间过得好快啊!”
“是啊,转眼,小宝也会爬了。”吴嘉俊的脸上也挂起了笑容,“要不,我们一起去旅行庆祝,怎么样?”
陈思琪也被他说得心动,“好是好,可是,小宝还这么小。”
“没关系,我们把行程安排的轻松一点,等子悦身体恢复了就出发。”吴嘉俊努力说服她。
“好!”陈思琪也不由期待了起来。一成不变的生活,偶尔,还是需要一些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