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赖收到了小秋寄来的婚纱,迫不及待地想要试试,于是让妈妈赶紧架好了两种不同款式的婚纱还包括一件晚宴服。赖妈妈挂的时候还没觉察有多特别,这一竖立架上霎时间被惊艳了。
“宝贝呀,这仁泽啊也太舍得花钱了,这三件租一下可要花不少钱吧?这下妈妈就更放心把你嫁过去了,赶紧穿上试试。”赖妈妈还处在惊恐之中,这几件婚纱先不说都是大品牌,还都是定制款,更何况小秋挑了最好看的统统都寄到了她这儿。
“那是,你别看仁泽老实以为他不会疼人,他可好了,以后他一定会好好孝顺你们的。”赖赖急忙接上话帮许仁泽说好话,一面还艰难地试穿着婚纱。
赖妈妈见女儿还没嫁人胳膊肘就往外拐的模样,埋怨道:“还没嫁人就开始替他说话,是不是爸爸妈妈早被你抛到脑后了?”见女儿委屈着急的表情,又反复交代着:“爸爸妈妈知道你和仁泽都是好孩子,嫁人之后除了要过好自己的日子,也要多关心公公婆婆,爸爸妈妈退休了日子也过的轻松,你公公婆婆还没到退休年龄,你要照顾点。别每天嘻嘻哈哈的,以后要过日子的。还有……”
赖赖终于穿好了婚纱,那一瞬间赖妈妈的眼里闪着泪光,捂着嘴又急切夸赞道:“好看好看,结婚那天一定是最美的新娘。”
“妈妈,后面绑带太紧了,帮我松一下。”赖赖被束得有些喘不过气,最近莫名其妙的总是感觉无力发昏,站一会儿就累了。
赖妈妈松了绑带,赖赖仿佛瞬间挣脱般长长舒了一口气,突然头有些晕,整个人晃晃悠悠站也站不稳。赖妈妈见状可吓的不轻,火急火燎地让赖爸爸把她送到了医院。
许仁泽听到消息赶紧放下了手中的活赶来医院,找到病房时整个人一头冷汗。见赖赖躺在床上悠闲地啃着苹果,这才放心了许多,慢慢地蹲下身子陪在一旁,紧张的样子更显憨气十足。
“叔叔阿姨,赖赖怎么了?”他朝赖爸赖妈看去,鼻尖的汗珠隐隐抖动。
二老相视一笑,高兴答道:“你要做爸爸了,我们马上就要有小外孙、小外孙女了。”
许仁泽激动地语无伦次,紧紧地握着赖赖的手问道:“真的吗?”赖赖也兴奋地点点头,将苹果塞到了他的嘴里。
“仁泽啊,既然赖赖怀孕了,不然把婚礼推迟一个月吧,等到她满三个月稳定了再办也不迟,反正三个月肚子也不显。准备的东西就推迟一个月,你继续工作,我们两个没事,我们处理。”赖爸赖妈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恨不得把所有事情都包揽下来。
赖爸爸赖妈妈走了之后,赖赖赶忙催着许仁泽回去继续工作:“你快回去工作吧,不然今天没工资了。我等会儿自己打车回去,以后啊就是一家三口啦,你更要努力赚钱哈哈哈哈。”
许仁泽双手紧握着她的手,幸福地在上面亲了一口,满脸笑容地离开了。
小优和秋在电话里听到消息后,都替她感到开心。小优更是早早地就把孕妈瑜伽服整套送去,还自愿成为她的孕期私教。
想着挺久没回去了,探望赖赖时,小秋顺便回家了一趟。阿姨陪奶奶到公园晒太阳去了,于爸一人躺在阳台和花草一起听着戏曲,手里还不忘捧着一本书。
听见推门的声音,于爸也没急着坐起,声音比往常响亮了三分:“妈,今天隔壁小区胡大爷有没有邀请你跳舞啊?外面太阳晒得舒服吗?秀芬,冬冬快放学了,可以开伙了。对了,我也得去……”
小秋从没见过他现在的一面,她印象里的他每天提着公文包进进出出,永远都在加班不能回家吃饭,拉着她离开妈妈时决绝而不曾回头,是那个三番两次叫她忘记过去的人。现在的他比原来还要更加陌生。
她冷漠地打断了他,眉梢尽是寒意:“顺路回来,既然奶奶不在,我改天再来。”
于爸对她主动回家有些出乎意料,毕竟每次都要打电话给小秋,她才勉强答应回来短暂待一会儿。他半弓着身子从靠椅上坐起,见她转身要走,有些气愤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一点,赖赖爸爸说赖赖怀孕了,人家都要结婚有孩子了,你到底还要执着你妈妈的死到什么时候?是不是要等奶奶走了你才甘心?阿姨这些年来照顾你甚至比冬冬还要细心,我不奢望你叫她妈妈,可是你见到她连叫一句阿姨都很敷衍。”
小秋的目光瞬间黯淡了许多,她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真正撕开伤口时还是会觉得很疼。没有更多辩驳,她的眼色清冷,像是北极浮冰与寒湖水面的交触,暗流涌动的两股力量蓄势待发。
“是我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想不到妈妈不仅看错了我,更看错了你。”
“就算你再恨我和奶奶,再恨你自己,你也总是要有自己的生活。听说你交男朋友了,年纪轻轻的别随随便便就同居。要是稳定了就带回来给我们看看,我还是你爸。”他站起身语重心长地叮嘱着,双手紧紧攥着,几分气愤里含着几分关心。
“我的生活,不用你管。”她嗤之以鼻,仿佛连怨恨都鄙夷,懒得再多说一句,一个疾速的转身推门离去,留下一片寂静。
回到家见江崇原不在,她拎了一瓶红酒坐到长桌旁。上面一排高脚杯似乎许久不曾动过,蒙上了一层灰尘。小秋随手拿了两个放进了消毒柜,静静等着似乎有些不耐烦,就随手盘了一个丸子头。这样的状态仿佛又回到了过去一个人生活的感觉,小秋从没想过会有另一个人挤进她的世界,然后一点一点撬开了她内心紧闭的牢门。那里关着十岁的她,还关着十年的悔恨。
终于消毒完了,她冰冷的指尖触碰着纤细的杯脚,红酒粘稠挂在杯壁上似有几分血腥味,几杯下肚还未过瘾,小秋晃着酒杯,眼角的泪珠习惯性得锁在脸颊旁戛然而止,双眸如一潭死水般淡而平静。
喝得烂醉,她靠在长桌上睡着了。直到江崇原回来,她才被抱到了床上。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来来回回接了好几把热水,然后细心地帮她擦去了脸颊旁已经干结的泪痕。
他打算帮她换上一身睡衣,结果她疯了似的拉紧衬衫,随后用力推开了他,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妈妈,妈妈……陈叔叔…走开!”突然间眼泪决堤,她不断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你别离开我……我不走,爸爸我不要走。”
江崇原立马去厨房泡了杯醒酒茶,喂她慢慢喝下后,总算缓和了许多。他能感觉到今天一整天她的心情似乎都很失落,但她从不会告诉他。
第二天醒来,江崇原只当昨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如往常一般一起吃早餐,然后送她上班。她不说,他便不问。江崇原在等着那一天,她敞开心扉的那一天。他明白这已经远远超越了她的习惯与喜好,不仅仅是喜欢或是不喜欢回答的问题,而是她长久以来惩罚自己的禁区。只有到了那时候,才算是真正住进了她的心里。他愿意等,他爱她。
自从上次探望过赖赖之后,小秋便再也没去了。除了托小优带去问候和一些衣物,她就借口推脱。她厌恶那种生活气,十多年前便如此。而这种感觉又回来了,似乎还更加强烈不可抗拒。或许她就适合活在阴沟里,孤独地走下去,连救赎都不愿苟且。
小优也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没直接问秋,先打给了赖赖:“赖赖,小秋说最近太忙了不能来看你,让我带点东西替她看看你。”
赖赖心照不宣:“没关系啦,我这都没三个月,看你们一个一个都这么当回事。”
高中周末时小优常常来找小秋玩,慢慢的三人便熟识了起来,小优和赖赖性格相似,正好一拍即合。不过赖赖比小优要敏感的多,更拎得清一些东西。
但是对于小秋,所有人都可以不理解她,赖赖不可以。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小秋的执着、放不下终究只是对自己的禁锢,于叔叔的释然从来不是她冷漠的根本原因。是他过去与现在的巨大差别,让小秋始终忘不了这个男人的绝情。也许当初自己只是个导火线,她对爸爸的愧疚只存在于妈妈死去的那个夜晚。至此以后,只剩无穷无尽的自责与恨意。
于爸还是放心不下,摸准了小秋大致的下班时间,在门口耐心等候着。结果还没等到小秋,先碰到了江崇原。二人寒暄几句,江崇原礼貌地将于爸迎进门。随后,他又去厨房泡了杯茶,放到了于爸面前。
“伯父,喝茶。”他恭敬地朝于爸微微一笑,眉眼很是自然。
于爸轻轻抿了一口,仔细打量了他一眼,江崇原沉稳的模样显不出丝毫破绽。
“你们在一起多长时间了?”于爸忍不住问道,表面颇为淡定。
“不到半年吧。”江崇原极为镇定,四目坦然相对。
于爸紧张了几分,带着几分疑惑追问道:“你能接受她这冷冰冰的性子?”
“她很好。”他深邃的双眸变得格外坚定,语气中无限宠爱。
“我和她之间因为她妈妈的事可能有些隔阂,但小秋永远都是我的女儿。她是个好孩子,希望你不要伤害她。”于爸双手不由得握紧了茶杯,态度严肃而又夹杂着几分恳切。
小秋刚开门便见到了这幅情景,来不及放下了手中的钥匙,霎时间双眼仿佛布满了鄙夷与漠然,厉声道:“你来干嘛!”
江崇原刚想说话,于爸一声斥责:“你这像什么话?我是你爸爸不能来看看你吗?”
…………
“正好都在,男朋友我也算见过了。你也不小了,折腾够了就收收心,脾气改改。赖赖比你就大了一岁,现在都结婚要有孩子了。你就算和我再不和,你也总是要有自己的生活。”几句话刚落下,她的眼神却更加冰冷,气氛瞬间凝固。
“你现在假惺惺的关心,一定觉得自己是个慈父吧?比起我,妈妈应该更需要,你做得到吗?”眼里的星光早已被侵蚀得不留丝毫,如今的她再也不愿意为眼前的人伤心丝毫,内心更多的是恶心与憎恶。
于爸满脸气得通红,憋着气刚想辩驳,江崇原转身握住了于爸的臂膀,轻声劝道:“伯父,你先回去吧,我和她谈谈。”
他欣慰地拍了拍江崇原的手臂,眼里似有隐隐星光。
关上门,她抬头看向了他,眼里的情绪有些不耐烦,还有从未出现过的奇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