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佐青攥紧拳头,眼珠慢慢的充红。
视线不改,依旧盯着床上的梁易。
却是什么也不做。
梁易瞄了一眼他的脸,然后头撇开,嘁了一声,像是被他打败。
什么德行,他们梁家的姑娘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脾气的男人。
说到这份儿上了,都不带动个手什么的。
梁易叹了一口气,头扭过去,望着窗户外面。
“她既然不告诉你,自然有她的原因。就算你知道她在什么地方,难道你要丢下所有去找她?”
“当然!”
宗佐青梗着声音,却是无比坚定的道。
历经生死别离,好不容易才找到她,怎么能再放手。
“找到又怎么样?你会给她添麻烦的。”
“溪溪说了,办完这件事,她会回来找你。我想,她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不得以瞒着你。”
梁溪临行前,大体给他说了自己是瞒着宗佐青出来的,顺便让他不要将自己的行踪透露给宗佐青。梁易虽然不知道梁溪到底有什么苦衷,但从梁泊安谈到梁溪的只言片语,以及自己这么久以来对梁溪的观察,他肯定梁溪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平白无故的做这种冒险的事情。
所以,梁易几番思量,决定替梁溪瞒着。
谁知,宗佐青听了却发狂道:“你懂什么!我和溪溪……你根本不了解!你有什么资格?!”宗佐青双眼愈加充红,对着梁易咆哮。
楚一飒站在旁边,也被惊了一下。
这样的宗佐青,她只在十年前见过。
那个时候,秦依依刚过世,宗佐青整日里买醉,对所有劝说他忘了秦依依的人都横眉冷对,甚至拳脚相加。
这些,都是她从旁人嘴里听来的。
事实上,当年她和宗佐青的交情并不深,偶尔的几次见面都是在双方家庭组织的宴会上,至多也就是个点头之交。
但,双方的父母却不这么认为。
一个贵公子,一个世家小姐,俱是相貌上乘,气质矜贵,是妥妥的门当户对。
任谁见了,都想撮合成一对。
那时父亲楚京茂仕途正当红,但还不及历来显贵的宗家。自从见了宗佐青一面,父亲便极力撺掇她去人前露脸,希望借此攀上宗家。
她那时候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气性高得很,加上打小也是个被周围人宠大的,便以为所有男人的眼睛都该留在她身上。
但宗佐青不是。
宴会上对她点点头就算了,在别的男人争相在她面前卖弄时,宗佐青压根儿一眼都不搭理她。
楚一飒哪里忍得住,她气性儿一犯,就为了争口气,开始对宗佐青死缠烂打。
楚京茂对此,自然好不乐意。
但三番五次纠缠未果之后,楚一飒也懒了。不是出自真心,这样缠着着实无趣,后来,她便疏远了。
只是,宗佐青那样的人,在豪门圈子里,时不时都会成为小姐太太们的谈资。
楚一飒在圈子里混久了,不想听也都能听到。
但话转来转去,总少不了一个主人公。
不外乎是宗家的大少爷和一个平头百姓走得近了,宗佐青为了那个女孩子和家里闹翻了,再后来,那个女孩子……去世了。
等楚一飒再见到宗佐青,便是在夜场的酒吧。她和几个小姐妹去玩,中途去洗手间的时候,撞见了宗佐青和朋友争吵。
宗佐青喝得烂醉,他的朋友声嘶力竭的劝他忘了秦依依,可他不愿,瘫坐在地上冲朋友咆哮。
那神情,跟现在他冲梁易咆哮的样子,毫无二致。
如今十年过去,楚一飒再次见到这样的宗佐青。
当初多么矜贵的一个人啊,为了女人,什么豪门气质都抛弃了。
那一阵子,所有的人都在说宗家的大少爷堕落了,没救了。
可只有楚一飒想得不一样,如果有男人为了她这样,也许她什么都能看破。
楚一飒回过神,看了看床上的梁易,又转向宗佐青。
“宗佐青,你对他吼是没用的。”
她把碗放下,挡在梁易的面前。
梁易伸伸手,想把楚一飒拂开。
“不用,你让他说。”
奈何楚一飒跟柱子似的,挡在床边,动也不动。
磨合半晌,宗佐青看着两个人推来搡去,终于知道从梁易这儿,他是打听不到什么了。
他退到门边,离开病房。
门“砰”的一声,合上。
楚一飒留意着,挡在床前的身体离得远了点儿。
梁易眉峰拧了拧,注意到女人有意拉大的距离。
恼人的主人公走了之后,梁易重新靠回床上。
“我饿了。”
他努努嘴,大爷似的冲楚一飒开口。
楚一飒嘀咕几句,坐回床边的座椅,端起碗,拿起勺。
“说什么?”
梁易觑着她的嘴唇,嗓音低哑的开口。
“闭嘴,吃你的。”
楚一飒勺子一踱,舀了大大的一勺,递到梁易的嘴边。
这家伙向来知道怎么拿捏她,晓得她对他的声音毫无抵抗力,就故意这样哑着嗓子说话。
太阴险了,她暗啐。
勺子受到阻力。
楚一飒抬头。
人压根儿没张嘴,死死的闭着呢。
“你干什么?”
楚一飒眼神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梁易眨眨眼,没说话。
额……
嗯?
跟她玩暗语?
“吃饭!”
楚一飒重复一遍。
梁易继续眨眼。
哎哟,我去……
楚一飒这暴脾气,立马把碗放了,腾出手让男人张嘴,然后另一只手再把勺子往里一伸。
完美。
吞下去。
完美得不得了。
楚一飒拍拍手,喜不自胜。
梁易瞧着,眉眼间也染上笑意。
他顿时觉得,即便以前发生过什么,对此刻的他来说,那些事都算作过去式了。
“飒飒……”
他叫着。
楚一飒一个激灵,立马退远了。
梁易不管,继续道:“别赌气了,好不好?”
语气极尽温柔。
楚一飒高傲,不回他的话,兀自说道:“你好好休息吧,我改天再来看你。”说完,她就去拿放在床尾的挎包。
梁易急了,手撑着床沿就要起身。
“你别……”
“扑通……”一声,梁易整个人栽在地上。
下一瞬,楚一飒丢掉手里的挎包,着急的去扶人。
“你做什么,急成这样!”
楚一飒被他气得冒火,不停嘴的说:“你不要命了吗?还嫌伤得不够重是吗?你是不是要死了才甘心……”
话到最后,楚一飒已经有些哽咽。
梁易被扶着坐回床头,耳边就是楚一飒囫囵不清的声音。
他喉头也是一涩,忙安慰道:“好好,我不动了。”
平复之后,楚一飒去解男人的病号服,一看,包裹伤口的纱布上果然沁出血来了。
“叫你别乱动,你看看。”
楚一飒有些气闷的拍了下梁易的手臂,但下手力道和位置,都是估了又估。
梁易低头,去看伤口位置。
“不行,我去叫医生。”
楚一飒觉得不妥,起身要去叫医生。
梁易赶忙拉住她,楚一飒顺势被扯回,正好让坐在床上的梁易靠着。
“没事,不打紧。”
圈着她的腰际,梁易轻声道。
楚一飒静静地站着,享受着这一刻难得的静谧。
以往两人在一起时,常常是吵得不欢而散。
此刻,静谧来得难能可贵。
梁溪跟着邵成和耗子,下了飞机之后,就坐上了路边的面包车。
芦溪镇算是南川市最偏远的一个镇,地势崎岖,周围都是耸入云端的高山,由此导致交通闭塞。外面的人极少进去,里面的人也很少出来,唯一能勾通里外的,是一条黄泥土路。要是下起雨来,那条路更是寸步难行。
这些,都是听面包车司机说的。
司机算是芦溪镇的当地人,早年家里穷,混不下去,这才跑到山外面来,为的就是混口饭吃。谁知,这一出山就再也不想回去了。
他们也是赶巧,正好碰上个本地人。
司机将他们送到了与芦溪镇相邻的麦桥镇,据司机所说,麦桥镇比芦溪镇发达,吃的喝的玩的都比芦溪镇安逸。
三人商量之后,计划先在麦桥镇住下。
当晚,三人住进镇上的丽华旅店,一个单人间,一个标间。
一路劳顿,晚上,三人在旅店的大堂用完晚餐。
回房睡觉之前,三人聚在梁溪的单人间,商量明天的大体安排,具体细节明天再作商讨。
定好后,耗子先回了房间,邵成走在后面,嘱托梁溪晚上千万不要开门。毕竟麦桥镇离芦溪镇很近,民风彪悍的程度估计也差不到哪儿去。
梁溪记住邵成叮嘱的话,洗漱完备之后,睡觉前又专门检查了一遍门窗。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她这才上床休息。
镇上的夜晚寂静,偶有的声音也不过是一些狗吠和风声。
或许是认床的缘故,梁溪睡得并不安稳。
辗转反侧好久之后,她才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进入睡眠状态。
哒……哒……”
深夜的走廊,突然传来闷沉的脚步声。
“哒……哒……”
距离越来越近,声音变大了。
“咔哒”一声。
是门开的声音。
梁溪突然一惊,猛地睁开眼睛。
她拥着被子,坐起身,两只眼睛紧盯着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