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亲切的老人就是福利院的院长，看起来已是杖国之年，但从老人硬朗的身体和精神奕奕的神态上，唐起觉得她实际上可能要更加年老些。老院长没有架子，对待客人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切。唐起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所以十分享受短暂的午餐时光。

离开时，老院长在金璇和郑珂的陪同下将一行人送至福利院外。

“要听哥哥姐姐的话。”她弯着身子对仰头的小不点说，松开手，将陈尼克交给了唐起和赵之沐。

“院长，金姨，郑珂姐，我们走了。”唐起和三人道别，赵之沐拉住陈尼克，在一旁也挥着手。

派来的司机将陈尼克需要的东西放进了车里，也发动了引擎，于是唐起等人没有再拖拉，纷纷回到了车上。

归途是来时的路，绿树伴着清风，不时会有柳絮飘来。司机摇起了车窗，因为是远郊，电台收讯不好，便放了车载的轻音乐。唐起惬意地看向天空，划过的云擦亮了眼睛，可以望向更远处的天穹。而视野一旦发散了到远方，在无尽之外的地方就会出现一个漩涡，不断吸收着思绪和注意，久而久之，人就变得昏昏沉沉。

唐起靠着车窗，眼睛半睁半闭。他不排斥现在的状态，在这一程上，对他而言，算是一种享受。他全身放松着，对于外界不断流动的信息任由身体随意接受。浅层的睡眠中，唐起比来的时候要更清楚路径。是梦，也是现实的画面在脑海中出现，脑海中架构出的画面是接下来要走的分岔路。唐起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但口型说的是向右。

在车子驶到分岔路前时，车轮与地面的摩擦，痕迹却是向左。唐起随即惊醒，醒来前脑海中的画面是一片黑，警报由此在心中拉响。黑色是因为暂无更多信息预测下一步，因此被视为危险的征兆。

福利院很偏，以至于只有一条可以到达的路。回来的路也是如此，但刚刚在分岔路出现了偏差，唐起肯定现在走的这条路不是来时的路。

“师傅，我们好像走错了路。”唐起试探性地说。

他等着司机的回应，但身边驾驶座上的人迟迟没有开口。感觉事情有蹊跷，唐起探出身子，歪着头看向司机。

司机目光注视着前方，手把着方向盘，十分专注。好像没什么问题，唐起又打量了他一眼，在目光看到司机双眼时，发现了不对劲。

他的眼睛是灰色的。唐起从司机的眼中看不到光泽，死灰般的眸子像是注视着前方，但当唐起用手挡住他视线的时候，司机却没有受到干扰，依旧开得平稳，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在看前面的路。

唐起明白了，司机失去了自我的意识，现在开车的是控制着他的另一个人。

“沐沐。”唐起连忙叫醒了后排睡着了的赵之沐，两三句话说明了情况。

“我们现在怎么办，跳车吗？”赵之沐说道，比起司机被控制住，她对跳车这项活动更在意，也更兴奋。

其实是个不错的提议，唐起思考着赵之沐随口一说的办法。因为行驶在郊外的小路上，车速并不快，自己可以不用考虑，以当前的速度，如果赵之沐和陈尼克从车上跳上，唐起估计了一下，最多会擦伤。比起被带往未知的地方，这样的伤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唐起想着，也打算说出口。可是，他刚准备开口，只听见车内传出了“咯噔”的响声，四扇车门被一同上锁。与此同时，司机狠狠地踩下了一脚油门，车速在轰鸣声下不断攀升。速度已经无法让唐起做出跳车的决策。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唐起看向司机，但是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推测，上锁和加速是为了阻止跳车，控制着司机的人在察觉到自己被发现后，第一时间做出这些举措是常理之中的事。

“让我看看你究竟能控制到何种地步。”唐起说着，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站起身，手朝着汽车锁的按钮探去。

司机随即松开了握住方向盘的右手，挡住唐起。不仅如此，在阻止唐起按下车锁的同时，还试图反手钳制住他。

“想得美。”唐起冷笑，察觉到了司机的意图，也早就知道了他下一步的举动。

唐起没抽回手，在快被抓住时，手突然画了个圈，避开了被握住的结局。在司机猝不及防时，按下车锁。接着，唐起一气呵成挪动他的腿，在踏在刹车上时使劲按住。

被控制住的司机反应虽然慢了半拍，但唐起也没有因此到达预想的结果。他的腿任凭唐起怎么用力都还是僵在半空中，保持着悬空的姿势。

“让我来！”赵之沐看了一会儿，见两人僵持不下，大喊一声，握着拳头朝着司机重重地挥了一拳。

“沫沫，他是被控制的。”唐起想说司机本来就没有了意识，看着实打实的一拳也着实心疼了一下无辜的司机本人。但出乎唐起意料的是，司机在赵之沐的一记重拳后，一头栽倒在了方向盘上，也没有要爬起来的意思。

“这...这样就解决了？”唐起找不出形容自己心情的语言，回头看向赵之沐时，赵之沐正朝他摆出了一个胜利的v字。

“应该是解决了，不过我有个问题哦。”赵之沐举起了手。

“什么？”

“你会开车吗？”

“啊？”

“你看。”赵之沐指了指前方。

唐起回过头，车正直挺挺地向着前方的农田冲去。

说时迟那时快，唐起扑向司机，想要压下他的腿，踩下刹车。但现在的距离，他甚至不需要去预测，百分之百会从田埂小道上冲下去。

之后的几秒里，唐起闭着眼睛，知道自己以这样的姿势和车子一起滚下去受到的损伤可能会很大，但为了让车子快点停下来，他始终没有放手。

“诶？”预想中的天旋地转和颠簸没出现，有的只是耳边出来的一声急刹车。

唐起睁开眼睛，车子还在田埂上，刚刚的急刹车调转了车的方向，现在正朝着原路返回。

“怎么回事？”唐起一头雾水，倒下的司机再次握住方向盘，依旧如行尸走肉一般。

唐起摩拳擦掌，不明白再次被控制司机的意图，打算再效仿赵之沐一次。

“先别动手。”

车的后排上，赵之沐小声地说道，边说边指了指一旁的陈尼克。

“是你在控制？”唐起看向陈尼克，后座的小朋友正襟危坐着，手扶着靠背，神态和司机几乎同步。

陈尼克听到了唐起的问话，点了点头。

唐起有一瞬间惊讶于陈尼克的能力，但紧接着分析了当前的情况。车子在平稳行驶，说明陈尼克可以开这辆车。而且也听说了他经常会独自留出福利院，然后又自己悄悄回来。

“可以控制司机将车子开到杂货店吗？”唐起问。

陈尼克听后，又点点头。

“别太勉强啊。”唐起不清楚陈尼克的实力，说道。

陈尼克没有再点头，缓缓抬起手，在唐起和赵之沐的注视下，慢慢悠悠地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

“那就交给你了。”唐起见状，笑着说，不再去打扰陈尼克。

当他觉得度过了这一关时，车子又猛地颠簸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