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的这张脸,落到别人的眼里,是玉雪童子一般的讨人喜欢,可落到傅肃之的眼里,就跟街上的地痞无赖也没有什么两样,十分的叫人反感厌恶。
他就是那个在灯会上,把高彦和打成重伤的那个小混蛋。
眼看着他与那天别无二致的嚣张倨傲,傅肃之的眼里逐渐聚起怒火,冷声道:“好大的胆子!上次让你逃了,今天,你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哎哎哎,等一下。”
阿七“啪”的收起了扇子,斜眼看着他,哼道:“话咱们可得说清楚,上次不是我逃,是傅校尉你主动让我走的,怎么今儿你想出尔反尔吗?”
“少废话!”
傅肃之喝道:“你一二再再而三的与官府作对,无视王法,现在还敢拦阻官差办案,来人,带走!”
仆从们上次在傅肃之手里吃过亏,当下就有些着慌,忙看向阿七讨主意。
那位苏小姐也不在,眼看着这傅肃之半分情面不讲,难不成还真让他把主子抓进牢里去不成?
阿七却是懒洋洋的把玩着扇子上的流苏,压根没把逼上前来的官差们放在眼里。
“你们可想好了?真的把小爷给抓了,到时候还得求神拜佛恭恭敬敬的把小爷给送出来,不是自找麻烦吗?”
傅肃之脸一沉。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你这个黄口小儿?我看你还是老实一些,免得白受皮肉之苦!”
“啧啧啧,傅大人好大的官威啊。”阿七挑着眼看了他一眼,懒懒的抬手,“来人,给我打。”
仆从们皆是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对视了一会儿,满脸的苦色。
我的小祖宗喂,上次已经打过一回您忘了吗?
打不过啊······
“一群蠢货!”
阿七圆眼一瞪,骂道:“打不过就放刁撒泼缠住他们,吃饭的本事都忘了是不是?若是让他们碰到小爷的一块皮,小爷就把你们活剥了!”
仆从们吓的抖了抖,终于领会了阿七的意思。
虽然落到官差的手里要挨上一顿好打,可是若是不照主子的吩咐办,那就连全家的性命都没有了。
罢了,为了家里的妻儿老小,硬着头皮上吧!
众人咬了咬牙,朝已经提刀逼到跟前官差们滚了过去,七手八脚的抱住他们的双腿,扯着嗓子哭嚎了起来。
“打人了!官差打人了!”
“打死人了啊!”
“救命啊!”
闹得这样大的动静,几乎整条街的人都被惊动了,从街头巷口涌过来越来越多的百姓,朝着这边聚拢了过来。
“放手!”
傅肃之厉声断喝不止,直接拿刀鞘狠狠打在抱着他腿的几个人的背上和手臂上。
那几人疼的龇牙咧嘴,只觉得骨头都要被打断了,可是又不敢放,拼了命死死地抱着,任凭他怎么打就是不松手。
反正这大庭广众的,又不能真的打死他们。
傅肃之抬头,只见阿七和阿梓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的后头,顿时怒极,从刀鞘中抽出长刀来,手起刀落,直接砍断了其中一人的胳膊。
围观的人群中顿时一阵尖叫,百姓们见了血,害怕惹祸上身,惊慌失措的纷纷四散而逃。
其他的官差见傅肃之动了手,皆是有样学样,拿着刀就朝脚下的人挥去。
仆从们见他们当真动了刀子,吓的手脚都软了,慌乱着松了手,踉跄着爬起来就想逃,却被几个官差背后当心一脚,有一个算一个的都给按在了地上。
傅肃之见那小混蛋同阿梓已经在四通八达的街口消失的无影无踪,知道凭着他们这点人手,便是追上去也是找不到人的。
“说!你家公子姓谁名谁,是哪家的子弟?”
他用脚踩住其中一人的胸口,拿刀架着他的脖子,怒目问道。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知道了名姓,还怕抓不住你吗!
那人吓的瑟瑟发抖,结结巴巴的说道:“别,别杀我,我说,我家公子是岭南王府的七,七公子······”
阿七并不许人在外提楚轻尘三个字,所以下人们也不敢明说。
岭南王府?
傅肃之眉头蹙了蹙,还未说完,身后另一个官差似是想起了什么凑上来说道:“对了,上次砸了软红居的也是这个什么七公子。”
软红居被砸的事儿,傅肃之当然知道。
不过他当时另有公务在身,并没有前去查看。
这事儿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公主府忍气吞声不计较,衙门里为了奉承楚轻尘,自然也不会对这位七公子怎么样。
原来是有靠山,怪不得这么的骄纵任性,嚣张跋扈。
岭南王主管刑狱,向来是冷面无情,可却又放纵亲弟在外横行无忌,这不是败坏自己的名声吗?
“他进京住在何处?楚王爷的府邸吗?”傅肃之皱了眉问道。
官差只当他是要上门去拿人,微微摇了摇头道:“不是,听说他另住在城南的一处宅子,而且并不与楚王爷来往,上次软红居的事儿,楚王爷也一句都没有过问。”
哦?
看来,这位七公子同楚轻尘这个哥哥的关系并不亲近哪······
“他如今包庇嫌犯外逃,以同罪论。”傅肃之冷声道:“张贴布告,全城缉拿这二人!”
“校尉。”官差犹豫了下说道:“是不是要先去和楚王爷商议一下在······”
“不必!”
傅肃之挽手将刀倏地插回刀鞘,大步向前走去。
“捉拿嫌犯要紧,楚王爷若有怪罪,本校尉一力承担!”
手下的官差们顿时肃然起敬。
连楚阎王的面子都不给。
校尉果真是个不畏权势,正义凛然的好儿郎啊!
苏如宝不太喜欢皇宫。
这儿的宫墙又窄又高,压迫着那长长的过道,简直让人有一种逃脱不了的窒息感。
这儿的宴会也没什么意思,不过是一群正襟危坐的名媛贵妇们在花园里干巴巴的吃着几块连牙缝都填不满的点心,听着一个据说是琴艺大师的女子在那里垂目抚琴。
虽然,这点心极精致,这琴声也极高雅。
可是,真无聊啊。
她在心里暗暗的叹道。
这还不如那些吴家办的赏花会呢,至少,还有热腾腾的饭菜吃,还有妖娆风情的胡姬在花丛里跳胡旋舞,既饱眼福,又饱了口福。
哪似现在这般,只是个花架子而已,坐在这儿,除了腿麻,真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提到吴家,苏如宝就不得不夸一下他们家的这只金凤凰,淑妃娘娘了。
她穿着一身繁复华贵的朱红宫装,高挽发髻,带着金丝嵌宝石凤头金步摇,妆容精致艳丽,坐在那上首逆光之处,一双眸子潋滟妩媚,仿佛含着一汪春水,波光粼粼,仙姿玉色。
当真是位美人哪!
在苏如宝百无聊赖到甚至开始欣赏起淑妃的美貌的时候,其他人,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
如今有了太后的恩赐,自然再没人敢当面嘲讽她什么以色侍人,无德无耻,不过,这也并不代表她们乐意同她一起平起平坐。
一个孤女,连侍妾都算不上呢,同她在一起饮宴,还真是自掉身价。
所以,也就没人来同她寒暄说话。
在这些人当中,长公主自然是最不忿的那一个。
她在刚入席时,得知那娇媚柔弱,容色惊人的女孩子就是苏如宝时,几乎气的没当场拂袖而去。
荒唐!
我的女儿还在外头生死不明,你却春风得意的来这喝茶听琴?
一个贱婢,竟然也能堂而皇之的来皇宫赴宴,这岂不是乱了尊卑!
可想到今日楚轻尘也在宫中,她又不得不强忍下心中的那口气,咬着牙坐了回来。
万一这贱人看见她大怒走了,跑去跟楚轻尘告一状,那吃亏的可不还是她吗?
上次楚轻尘在宫门口威胁她的那些话,可一直像根尖刺一样扎在她心里,让她寝食难安。
她可不想因为一时之气,就害的自己的儿子要去西南送命。
毕竟太后不喜欢她,皇帝如今也同她有了芥蒂,若是楚轻尘再从中挑拨,那她可真是没好日子过了。
我这个长公主,当的还真是窝囊!
她阴沉着一张脸,不时的瞥苏如宝一眼,那眼神,真如淬了毒的针尖,恨不能把苏如宝扎上千百个洞。
苏如宝完全没搭理她。
反正看两眼也自己也少不了一块肉,你想看就让你看个够吧。
只不过她不理会,长公主却还是没忍住自己满肚子的怨气,在她无聊把玩桌子上的摆放的花球时,冷哼了一声。
“苏小姐是觉得这琴音不够入耳,还是觉得这宫宴无趣,怎么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旁边有一贵妇掩唇笑道:“我看,苏小姐是想念楚王爷了。”
另有一人亦是附和道:“楚王爷被陛下召去御书房,想必是有要事,苏小姐可别害了相思病才好。”
四下里顿时响起一阵轻笑之声。
这笑声听起来似乎是打趣或者调侃,但苏如宝仍是能听的出来里头所另含的意味。
轻蔑和嘲笑。
嘲笑她是个以色侍人的轻浮女子,连坐在这儿饮宴都不忘想着男人。
淑妃拿帕子掩了掩唇角,温温柔柔的开口。
“好了,你们可别打趣苏小姐了,楚王爷已经给陛下上了请婚折子,这会子想必是在等陛下的御批呢,事关终身大事,苏小姐难免分心,也是情有可原嘛。”
什么?!
众人都被淑妃这看似不经意的话给惊得心口一颤。
请婚?
只有正妻之位,才用的着上折子给皇帝御批。
楚轻尘竟然要给苏如宝名分,而且还让她当岭南王妃么!
这简直匪夷所思!
长公主更是又惊又气,几乎折断了手上长长的指甲。
楚轻尘毫不留情面的拒绝了同她女儿的亲事,现在,却为了这个害人的狐狸精来上请婚折子!
混账东西!
若不是她,平阳现在还好好的呆在我身边,金尊玉贵的做她的郡主,又哪会下落不明的在外头受尽苦难?
想到那几乎搬空了公主府的嫁妆,想到苏如宝从平阳那儿讹诈走的几万两银子,再想到近日被砸的软红居,这一桩桩,一件件,真是恨的长公主几乎失去了理智。
“那可要恭喜苏小姐了。”她从齿缝里一字一句的迸出话来,“以后就是麻雀变凤凰,一步登天了,想必苏小姐心里,一定是乐开了花吧?”
苏如宝笑了笑。
“有喜事当然会高兴,难道公主您不高兴吗?”
我当然不高兴!
长公主冷笑了一声。
“高兴,怎么会不高兴呢,本宫真是高兴的不得了啊!”
“哦,那就好。”苏如宝点点头,极其坦然的看着她,“既然公主这么为我高兴,想必一定会给我准备一份丰厚的贺礼吧?”
贺礼?
想得美吧你!
我送你一杯断肠酒还差不多!
“你······”长公主瞪着眼睛还没来得及斥她厚脸皮,就又听的她软糯糯的声音开口道:“公主这么尊贵,贺礼的数目想必也一定尊贵的很,您可千万别太客气,就送个六万两凑个吉利数吧,淑妃娘娘,您觉得这样合适吗?”
淑妃含笑点了点头。
“苏小姐这般体贴,想的又周到,自然是合适的。”
“多谢娘娘。”
苏如宝颌首行礼,转头又看向惊怒交加的长公主。
“娘娘都觉得合适,那公主,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长公主只觉得喉头腥甜,气的想吐血。
六万两!
你说定了就定了?!
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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