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九时,已经到了日出的时候。西海邑却淫雨霏霏,冰冷的雨丝如雾、如愁,夹杂着令人彻骨的冰粒,漫天泼洒而下。
俯视西海邑,瀚海之城,昆极内海,一片无尽的苍茫。
擎洲府正堂,乐笑星一身戎装,居中而坐。古剑长鸣高挂背后的影壁墙上,旁边坐着一身劲装,粉面含霜的姜如。
二人对面,左侧姜成为首,右侧姜九姑为首,西海卫八大统领挎刀悬剑,整个大堂气氛,凝重而肃杀。
司马令公闭着眼睛、摇摇晃晃、半死不活的坐在站立卫士统领不显眼的后方,前方一个暗红色桌几,一本大半空白的史册,一支秃笔放在其上。偶尔轻轻的传来一声打鼾声,又将肃杀、凝滞的气氛冲淡了一点。
“没去陪着唐玄”?姜如皱了皱眉,望着笔挺站立的姜成。
“呃,大姐······”,姜成一愣,他乃西海邑大管家,可以说是万人之上的人物。如此重要的场合怎能缺席?
至于唐玄那里,已经妥善安置,门口安排了两名卫士小心伺候着······至于么?
一时搞不清楚一人之上,所有万万人之上的大姐是什么意思,姜成不由有些迟疑,并将略带疑惑的眼神投向姜如。
“去看住唐玄,此间事了,我有话问他”,姜如用极其无奈的眼神望着突然变得蠢了的大哥,语速缓慢、坚定。
“这个”,姜成一愣。
“他现在身分不同,若是其他人,我不放心。去吧,速去”,姜如挥手。
“西极仓洲统国陈元礼,十二元辰宗宗主陈元迟,大长老楚君侯求见”;
“中州总令周正求见”;
“东临邑东擎洲管书同携子管青书求见”;
“南阳邑南擎洲温艳阳求见”;
“北擎洲曲流觞求见”;
······
“来了”,乐笑星与姜如对望一眼,将目光投向敞开的大棠门外。
人影前前后后,影影匆匆,踏雨而来。
西海鱼汛结束的第一个上午,西海邑群贤毕至。
..................
西海擎洲府,建筑古色古香,以木结构为主。
姜成从后堂退出,回望数十根红油漆的柱子撑起的连片的飞檐,以及檐与檐之间叽叽喳喳飞舞鸣叫的雨燕,轻轻叹了口气,迈步而去。
“唐玄先生”,姜成穿过回廊,走过曲径,来到东厢房唐玄居处,与门口卫士点头示意之后,迈步进了敞开的房门。
唐玄并没有答话,纤长的五指之间,一枚灿然生光的五洲济来回滚动着。
五洲济在指尖跳跃,吸引了姜成的目光。
当它停滞的一瞬间,姜成不由瞳孔微缩。
“唉!唐玄先生,果真是年少有为,可钦可敬”,蓝底盾形,九个深金色,略有些发红的小鼎,眼神中的光芒一闪即逝,身子弓的的更低。
“哦,姜先生来了”,唐玄抬头笑了笑,手掌伸缩间,五洲济消失不见。
“先生之称,愧不敢当。我曾听说,五洲济,深金带红,乃离鼎成天的征兆。看来唐玄先生成为五洲第一位天士,也是指日可待之事了”,姜成轻轻将一个温热,里面装满乳白色液体的奶瓶,轻轻放在床边,声音有些唏嘘,更有难以置信、如在梦中的茫然。
九鼎之士,已然是目前五洲最高等级的“士”,龙呈均是九鼎,四极四擎洲是九鼎,就连仓洲、洋洲、济洲,甚至以前的元洲,统国也不过是八鼎。而颜色最深的大统国龙呈均小鼎的颜色也不过是淡金。
眼前的唐玄,究竟做了些什么功德?对五洲有何贡献?年纪轻轻竟然深金九鼎?
北擎虫灾?光是消弭了虫灾恐怕不够吧?
从前的五洲济只有精神鼓励而无实际意义,就连这个监洲也是龙呈均全力奔走,一力推荐才得以上任。而今却是不同了。
修者不光受人尊重,更享有优厚的洲之优待,就连刚入门的一级道门、佛门、武道练气士,每个月都领着丰厚的五洲币薪酬以及各种资源配给。
经济利益决定民心所向,资源奇缺的时代,连带着修者地位水涨船高,而五洲济不光在精神上成了一种极其崇高的价值肯定,还成了收入的象征。
年轻、英俊、地位崇高且有钱,姜成思绪起伏间,竟然有些眼热。
若是自己是小姐,恐怕也会沦陷在这小子那深邃入海的眼神中······可小姐,小姐······唉!
“这是”?唐玄对于自己是不是九鼎,将来成不成的了天士并不在意。他指了指姜成放在旁边的奶瓶问道。
“巨鹿之奶,西海特产,强身健体口感好,婴儿都爱喝。等小家伙醒了,加热给她喝”,姜成神色愣了愣,眼前这个年轻人并未在五洲济上流露出任何关注的情绪,思维跳跃的厉害。
是真的看淡名利还是故作姿态?
看眼神,看表情,似乎真的是不在乎······怎么这个年轻人的心态,比自己还老?姜成心中涌起钦佩之意,不是那种语言上的敷衍,而是无法讲的真诚。要知道,除了在西海邑呼风唤雨的大姐,连姐夫乐笑星都不在其佩服之人之列。
“如此,多谢了”,唐玄将奶瓶拎起,掌心一翻,奶瓶消失不见。整理背包,小心的将唐可昕放入背包。然后起身,又整了整黑色的武士服。
“唐玄先生,您这是”?奶瓶的突兀消失,让姜成瞳孔再次缩紧,下意识眨了眨眼睛。望着唐玄起身告辞的举动,姜成不由心里一慌。
“该走了,多谢姜总管这两日的盛情招待,尤其是这巨鹿之奶,多谢”!唐玄抱拳,转身向外。
“慢,慢,慢”,姜成连忙拉住唐玄的衣袖。
“还有事儿”?唐玄一愣。
“大姐交代,稍晚些,设宴款待监洲。请无论如何都要稍作些时候”,姜成额头渗出汗珠,在唐玄目光的注视下,慢慢放开攥紧的衣袖。
“好意心领,宴就不必了!本就想与西擎以及西擎夫人当面告辞、致谢的”,唐玄笑了笑道。
“擎洲正在处理公事,还请唐监洲耐心等待”,姜成跨过一步,来到唐玄侧对面,很是恭敬的道。
“既然擎洲公务繁忙,我便不便打扰。劳您代我致歉。告辞”,唐玄笑着摇了摇头,去意已决。有太多的事儿要去处理,更有太多的人等着他。让他如何稍安勿躁?
等待并不一定全部没有用,但是客套的等待或者说等待只是为了说一句“再见”,这样的等待可以说是毫无用处。
“姜姑娘,还好吧”?唐玄轻轻一步,迈在门外。脚步顿住,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
“小姐?小姐很不好”,姜成正垂手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挽留,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简单的挽留工作,对于这个人情世故、驾轻就熟的西海邑大管家怎么就成了这么难以完成的任务了呢?
因为对方的身分?因为对方的修为?因为对方的坚定?还是因为那枚灿灿生辉的五洲济?姜成想不明白。
“怎么了”?唐玄的手指有些微微颤抖。
“小姐,小姐她,失踪了”,姜成惨笑,声音中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与愤怒。
唐玄听懂了这种压抑与愤怒,颤抖的手指猛然握拳:“到底怎么回事儿”?
赤城阳明洞天之下,倾心倾诉,水城市唐玄婚礼,情未断、人断肠······对于这样的姜剑眉,唐玄无法坐到漠不关心。
唐玄心绪一动,丹田之内的唐花狂舞,火色、金色交织弥漫,黑色、黄色、绿色彩雾氤氲。一股莫名的威压,从骤然变得严肃、紧张起来的唐玄身上弥漫而出。
“与我一起去见夫人吧”,想了想,姜成还是决定把锅甩给姐姐、姐夫。这件事儿,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并不好。
唐玄缓缓点了点头。
二人身影慢慢消失在冰缕处处,飞檐挂霜的亭台楼阁深处。
“唐玄先生为何不穿监洲服?不佩五洲济”?姜成的声音隐隐传来。
“等我搞清楚监洲是怎么回事儿再说吧”,半晌之后,唐玄的声音有些无奈。
“呵呵,真低调”,姜成一笑。
“无法回答,但是和低调无关”,唐玄苦笑,姜剑眉怎么就出事儿了?
“这是”,走到正堂之前,唐玄望着两旁林立的卫士,肃杀的气氛不由一愣。
姜成叹了口气,无奈的目光扫视一圈后道:“都是胶珠惹的祸”。
“胶珠?胶珠······”唐玄神色一动,下意识的摸了摸指上三玄指环,那里面可是堆积如山啊。
“五洲地理志,记载······极品胶珠,可遇不可求啊。呶,到了”,姜成一笑,二人以来到正堂门口处。
“五洲总监洲,唐玄先生到”,以唐玄今时今日的身分、地位自然无需通报,只需要高声通告即可。
“请”,姜成一笑,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唐玄伸手示意,互相谦让了一下,这才当先迈步进了正堂。
一进正堂,迎面而来的数十道目光,唐玄微微有些诧异:这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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