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的绿色是短暂的,盏茶时间过后,浓云飘散,雨水渐息,而绿色也随着天上的流云,骤然消退着,宛如褪去的潮水。
浓云、骤雨、绿意,似乎联合起来,搞出一场全息投影,芬芳尚留存,如今却已曲终人散。
索性一点,笼罩北漠仓洲五千里方圆的土地之旋风、沙柱,曼卷的气流踪迹不见,虽不像天地一片绿那般让人感动,但也尽够欢喜。
上苍彷佛用这短暂的时间,以一种极其直白的方式讲述了:救世主,从来都不存在。这个道理,如此的触目惊心。
满目黄沙起伏,天地一片昏黄,万星堆重新透出点点星光。
那星光,缀在亭台楼阁的顶端,就像是一颗颗明珠,在昏黄中,闪烁着让人向往的清彻光彩。
每勘察一座楼阁,入口处往上的羊肠小道便会清晰的加上一块。蜿蜒而上,蜈蚣一样遥遥指向夏虫、井蛙口中的那座高塔,那盏希望之光。
而蜈蚣足,便是一条条更为细碎的,通向两边建筑物的鸡肠子路,密密麻麻。
在这漫长的考察过程中,以司马陵为首的卫士、元士、商士们,众志成城,夜以继日,发掘出数不清的文字、壁画、书籍、古物,而在数百名元士的努力下,这些资料又汇集到电脑中,成了四洲共通的共享资源。
可惜,在这浩如烟海,横跨神战、远古、上古、公古,甚至纪元初期文献、资料、古物中,并没有发现任何值得注意的,有关于人族未来出路以及改善现在生存环境的线索。
虽疲惫不堪,但还要坚持!
千花万岁,是一座阁楼。
与大多分布道路两边的阁楼不同,它笔直的矗立在羊肠小道的正中,横跨两侧。
十余米高,百米与宽,二层格局,上窄下宽,整体呈明黄色,笼罩着淡淡的白雾。
没有窗,没有门,没有廊道,没有廊柱,没有任何提示,只有千花万岁的匾额高悬。整栋千花万岁阁,彷佛黄玉雕成。而这块黄玉,结胶起雾,蔚然耸立。
“前次考察,便是止步于此”,司马陵满脸苦涩,望着彷佛存在于天上的那点希望之光,望着唐玄。
“没错,卫士们想要强行破开白雾,打开一个通向里面的门户,然后便出现了莫名的阻力、推力,地动山摇。然后便出现了那星空领域”,刘士杰今日刮了胡子,语气虽然沉闷,但精神好了很多。
“原本以为是因为我们的强力破禁,才导致的万星堆闭合,现在看来,却不是”,白衫白衣,随在沙漠,但形容一丝不苟的鲁世杰,用手指了指眼前十丈处的高阁,眼中也闪过一抹焦虑。
“我们的时间,恐怕不多了”,司马陵淡淡接口道。
“前辈为何如此说”?唐玄毕竟新到,很多情况正在逐渐了解中,而他更想知道,为何司马陵会有如此判断。
银发苍苍,根根如雪,现在的司马陵脸上多了许多皱眉,而眉心处的褶皱尤其让唐玄触目惊心。
“这楼,没有以前高了”,司马陵摇了摇头缓缓道。
而刘士杰、鲁世杰等人随着司马陵的话向四周望去,却没有什么发现。
“也许只是您的错觉”?刘士杰试探的道。
司马陵没有再说话,只是不断的微微的摇着头。
唐玄眨了眨眼睛,游目四顾之后,向一条蜈蚣腿走去。
这是一座六棱宝塔,并不高,不过三丈许,门户敞开,还有一些卫士进进出出。
唐玄小心的将掌心贴在塔基处,然后闭目感应着,玄玄气以一种涓涓细流的方式,缓缓顺着塔基向上下流淌着。
在唐玄的感知中,看似静止不动的宝塔是动的,这种动,极其细微,更像是一种低强度,远震源的那种地震带给人的那种感受。
而在塔基与地面的交界处,唐玄能够感受到一种不断向下的力量,虽然微弱,但却固执的毫不停息。
唐玄默默起身,转身走向另外一座建筑,在所有的人目光中,唐玄探索了十余座建筑物之后,又移步来到司马陵身前。
他道:“司马前辈说的没错,它们不光变矮了,而且这种状态还在持续!根据我的判断,最多还有十五天,所有的建筑物将会沉到地面之下。而那时候。万星堆将会消失”。
正在思索的司马陵闻言抓住唐玄的手,有些焦急:“那尚未探索的建筑物,也是一般情形”?
唐玄望着眼前油盐不进的千花万岁阁沉默了半晌,良久方道:“恐怕如此”。
“无论如何,也要在十五天,不,十天之内,到达峰顶,找到希望之光”,司马陵右拳猛击左掌,发出一声清脆的响亮,声音坚定,死盯着希望之光的他,目中渐渐涌起了血丝。
这是急得!
司马陵说完之后,刘士杰、鲁世杰各个北漠绿洲令们,不由得面面相觑。
他们都不缺乏热血,但蛋疼的是,眼前的这个阁楼,没办法用热血来搞定。
说是星空领域的出现,与强行破禁无关,但在场的人,谁有能保证真的无关?
脸脸相觑之后,众人便把目光投向唐玄,因为他是监洲,他就九鼎之士,更是在场所有人的最高指挥官。
这种目光之下,唐玄倍感压力!他背负的不是自己的去留存亡,而是整个人族的希望。
想要顺着这条万星堆规定的路走上去,那便只有搞定这座阁楼。而阁楼的左右,作为未被开发之地,依旧是云雾缭绕的深渊。
目的都知道,可是如何搞?怎么搞?又不能搞砸了,还不能搞死了,还要抓紧时间······
时间,就在这压抑的沉默中一点点的过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唐玄双眉渐渐竖了起来。
气、液、固、光!
这阁楼是固态存在,又伴随着未知但数量不多的气体。整座楼毫无破绽,那只能让它在形态转化中,露出破绽。
若这么与一个死物,它不动,我不动的对峙,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
渐渐的,这个不成熟的想法在唐玄心中越来越清晰,渐渐的,他放松下来,开始回味这一生。
从罗夫,到茅山再到镇江,又到水城,还有北漠、彩云之南、深蓝洋底,昆极内海!
从这一生的经历中,渐渐分离出爱与不舍,别离与痛,茫然、疲惫、追逐、争斗······
这一次,唐玄并没有用元气点燃唐花,而是用自己的追忆,追忆中的情感,点燃了唐花中至极纯粹的爱恨之火。
唐玄身上再一次出现内海中那种可怕的情形,修长的身躯,苍白的面孔,逐渐变成了半漆黑、半艳红!
漆黑与艳红不断的来回冲突,交织,纠缠着,交界之处,更显现出一种奇异的红。
在司马陵等人眼中,唐玄宛如一团没有火舌的人形火焰,整个人充斥着炽烈,而炽烈中又有许多温柔。
“监洲三思,我们还是要搞清楚,慢慢来,想一个万全之策才好”,司马陵在刘士杰的搀扶下,急速推倒唐玄身后十余丈外,但还是能够感受到热浪翻腾,热风拂面。
刘士杰等人与老成持重的司马陵不同,望着唐玄似乎要来硬的,这帮绿洲令以及周围年轻的卫士、元士,均都不发一言,而且满面期待还带着点兴奋。
“你的一声啼哭,惊艳了我的灵魂”,唐玄呢喃着,整个人瞬间变得艳红。一朵艳红色,美绝、艳绝,飘荡摇曳的花朵,从唐玄掌心飞出,直直的落在千花万岁阁的上空。
唐玄话声刚落,数不清的粉红色的火苗便从花朵上簌簌而落,宛如火雨。
火雨中,千花万岁阁白雾升腾,眨眼便被蒸发一空。而笼罩在火雨中的明黄色阁楼,开始映照着艳红色。
滴,滴,滴滴滴!
明黄阁楼,融化后的液体却是无色透明,由慢而快的滴落在苍茫与小路之上。
而白色液体与小路相接,却让小路不断的向前延伸着。
十余米高的阁楼,在唐玄唐花那万度以上的高温火雨下,迅速变小。
而当它小到一定程度之时,融化的速度却慢了。
二三米高的阁楼,足足缩小了三分之二,但此时的它却分外的坚韧,荧光闪烁,艳黄迷蒙,无伦火雨如何猛烈,都坚若磐石。
唐玄蓦然手掌一抓,唐花再次回到他的掌心,而火雨的嗤嗤声渐渐止息。
凝望千花万岁,唐玄目中涌起深沉至极的背上,随即,他以一种如荒漠般的声调缓缓道:
“你的突然离去,让我心断神伤”。
这声音,似悲鸣,满是无尽的怆痛,而哀之极,便是一股浓烈冲天的恨!
唐玄掌心的唐花蓦然变得漆黑,上面俱裂升腾着黑色的火苗。
一股撕裂灵魂,焚灭一切的温度,轰燃爆散,四处狂溢!
难耐的高温热浪之下,司马陵等人再退数丈,望着唐玄如同神魔一般的背影,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千花万岁?老子就打得你万多桃花开,碎成一万块”,唐花手臂猛挥,姿势狂暴,唐花带着疯狂的呼啸,狠狠的撞向千花万岁阁。
单膝跪地,唐玄剧烈的喘息着。
元气点燃的唐花,虽然威猛霸道,但却不像现在的至极,至烈!
但这种输出之后,灵魂的空虚,精神的倦怠,潮水般袭来的生无可恋的感觉,让唐玄喘不过气来,无比难受。但怎样的难受,才能比得上那种痛?
轰!
出手变大,磨盘般没有比此时的千花万岁阁小上多少的唐花,狠狠撞击在荧光迷蒙,仿似坚不可摧的宝石阁楼上。
无法言喻的景象出现了!
黑色爆出明黄,冲天;无数变得通红的碎片在纠缠着的火焰下不肯罢休的燃烧下,成了漫天的液滴;巨响如旱天雷一般炸响了每一个人的灵魂;这一刻,天地都为之凝滞;这一刻,整个万星堆都为之颤抖!
唐花其上的黑火肆意纷飞,漫天漫卷着红黄,宛如开遍百米方圆的一片炽烈花海,而碎成无数片的阁楼、液体,在尘埃落定的时候,却拨散了云雾,延伸了小路。
小路尽头处,是一片蔚蓝的透明建筑。
“水晶宫”,按照古籍记载,这种文字叫:“云纹天书”!
“他妈的!有些时候,就是不能讲道理”,唐花盯着火海背后崭新的小路,崭新的建筑,呵呵笑了起来。而他不自知的是,随心随性,正在向快意恩仇转化着。
这是一种出世的必然,更是一种茫茫前路上的考验!
但快意恩仇也是一种随心随性!唉!最难是做人,怎么说,怎么做,可能都是对的,又可能都是错的!
随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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