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上,唐玄的目光透过机窗,飞向远处的欺负的山峦与新绿的平原。还是居高临下好,所有的景物都不需要理会,所有的人都看不见,所有的一切似乎都离得很远。
暂时的?只是暂时的。对现实无非两种态度:逃避和融入,人怎么可以真的逃避现实······
水城市,曾经种下梦想的地方,如今却像是唐玄的梦魇,越来越近了。
“咳咳咳~”唐玄双手捂着嘴,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咳的浑身颤抖,像是咳出了心肝肺,连绵的咳嗽声连直升机的轰鸣都无法压抑,使得驾驶员时不时回头关切着。从仓洲回归中洲,唐玄并未赶赴前线,而是前方水城,漫长一路,咳了一路。
望着掌心的一抹殷红,脸色苍白的唐玄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抹去,随后对着驾驶员摆了摆手,示意继续前进,自己没事。
此时的唐玄有苦自知,唐花和以前的唐花不同了,它太强了。唐花一出,铺展整个天地,肯定没有半点问题,这个和以前笼罩方圆数十丈发出金色光线相比无疑是巨大的进步;至于花开能否生灭万物唐玄并没有什么把我,因为此时的唐花已经无法离体而出。
李元真说的没错,人就是人,虽然很灵,比很多生物灵,但身体本身的局限性太强了,强到容不下自身内部的一点点凸起。就像现在,以唐花本身元气根的属性,唐玄的境界绝不可能仍旧停留在先天,再向上突飞猛进个三五个大境界都是极有可能的,可是能么?
金、青、灰、白、红!就算虫劫允许,他虽被化生土精气改造后仍然显得孱弱不堪的身躯、血脉、窍穴,仍旧无法承受唐花徐徐展开那种天地动荡的威力。
如今的唐花像是毒药,不敢动,只能小心伺候着。可就算小心伺候,它也还在唐玄丹田,还是唐玄所有元气汇集之所在。
唐花蔫了,刚出道隐归藏那时的闪烁生光,新绿无限,那种真挚、纯粹的生命力与颜色曾经给唐玄太多的感动。如今却是蔫蔫巴巴,花蕊干枯,花叶边缘处变得有些黄。
而唐花的逐渐枯萎,逐渐给唐玄一种生命流逝的反馈······它明明很强,强到可能无限,可是此时在唐玄肉身的影响下,精神意念的压制下,不得不偃旗息鼓,逐渐枯萎着。
唐玄对此束手无策,就算它枯萎状态下,略微一个颤抖,都会让唐玄咳得要死要活甚至吐血,不敢想、不敢动、不敢驱使,生怕不小心虫劫加身,抑或是身体被舒展的唐花绷得四分五裂。
肉身和元气本就相辅相成,互为补充,互为掣肘,谁也不会比谁强上太多,否则失衡状态下,要么不长命,要么单一内或外的威力大减。没有一个强悍的肉身,无法驱使强大的元气,甚至连容纳都非常的吃力,像是小孩儿挥舞大锤,不光可笑而且危险。
就在唐玄的俱裂咳嗽声中,直升机直直飞到镜湖居一号,并在草坪上降落。漫天阴云,难见阳光,此时的唐玄脸色更加苍白,双颊潮红,异常病态。
“你们返雾城复命吧,无需等我,”唐玄勉强笑了笑。
“是!”直升机远去,虽然他们明白唐玄此时身边需要人,但是命令就是命令,虽然脚步踌躇,但还是要执行。
“都在啊······咳咳咳,”唐玄进门,发现肖相军、赫英、萧红颜甚至邻居介子危都在。
“你,你怎么来了?”赫英愣住了,一脸警惕的盯着唐玄。
“不是打扰你们一家团聚的,有点后续的事情需要处理下,”唐玄摆了摆手,拉了把椅子坐下,右手捂着胸口,慢慢的喘息着。
沉默,良久的沉默,尴尬的沉默。
“你,来自道隐归藏?”唐玄怪有趣的望着一脸紧张的赫英,墩在窗口不断瞅眼的肖相军。他们为什么苦闷,紧张呢?是怕自己拿回一切么?唐玄心里呵呵两声,实在没什么经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杂事儿。
他的目光又投向沙发上以及抱着膝盖,将头埋在膝间头发凌乱的萧红颜,一股复杂的清虚涌上心头。和这个女人似乎只有欲望,除了金剑花海那片刻的温馨,唯独缺了情。似乎只有对未知未来美好的期许以及冲动。
再看介子危,白衣短发,公子如玉,浑身珠光宝气的十分引人入胜,再看自身,估计憔悴的不成样子了吧?也难怪,也不怪,就这样吧······
“是!”对于这个话题,介子危并未避讳。唐的目光一直盯着唐玄,内心却还想着自己的“任务”!若是这样都还无法刺激到唐玄疯狂,下一步该怎么办?杀了他女儿?还是去找神主上报最新情况,聆听最新的指示?
道隐归藏与五洲世界的规则隔绝,使得介子危颇感不便,很多事情既想做主,又做不了主。小心翼翼,内心纠结。此时此刻他却很是奇怪唐玄的憔悴与病态,如此弱不禁风的男子便是他在罗夫山见过的那个淡定从容,耸立如山的那个人么?
“唐玄,你别怪我,他说,能够带我们全家躲到一个没有灾难、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萧红颜忽然开口,至于长生不老那些东西,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玄幻,便有些说不下去。又是欲言又止。
“你能带他们去道隐归藏?”唐玄笑了,看着介子危的眼神有些嘲讽。
“这没什么好怀疑的!”介子危对望。
“我刚从道隐归藏出来,那个地方是不是世外桃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里面的人都想出来。呶,那个伏明月,没有我,出不来,”唐玄缓缓摇头,艰难伸出手指对着介子危摇了摇,一脸你说谎的意思。
“你······说谎······”介子危先是咆哮,随后渐渐声音无力,因为他看见唐玄,右手中指之间突然飞出一只小鸟,黑色的小鸟,飞出之后,环绕唐玄指尖之后,又突兀不见。相思鸟?道隐归藏的特产,这,这是真的?介子危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唐君生等人虽然在这里呆过一段时间,那也不过是水城市被浓雾笼罩下的无奈之举,并未与他们交流什么,更不是关系有多好。现在这些人从道隐归藏出来,似乎有了理有。
“过去的,就过去吧。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力,我尊重她的选择,”唐玄指着萧红颜,而萧红颜却一直哭,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左右逢源虽然纠结,虽然偶尔自责,但总比这样舒服不是。
时间就这样点点滴滴的流淌,天亮之前,唐玄再次孑然一身走到水城市的大街上,满步远方,一路留下清冷的咳嗽声。
“回家吧!”唐玄笑了笑,这里的一切已经与自己无关,黄金海岸那里虽然阳光明媚但却少了鸟语花香,呆板而枯燥;监洲府?算了,罗夫,只有罗夫。
“咳咳咳,统国,我向您请辞······”公共通讯器旁,唐玄压抑着潮水般涌出来的咳意,表达着自己的意思,通讯器那头,龙呈均久久没有说话。
“身体出了问题?”龙呈均突然问。
“有点,主要是我好累,”唐玄长出了口气。说话、走路、甚至动动手指,都很吃力,唐花一边枯萎着,一边带走他的生命力。
没再等待回答,唐玄挂断通讯,他相信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下面的已经无需再说什么了。
“爷爷······咳咳咳,”唐玄说出这话的时候,想哭,可就连哭这种情绪宣泄的极致表达方式都被上天剥夺了。
“孩子,怎么了?”通讯器那头的孔希言,周围喧嚣吵闹,老爷子不得不走出大营之外,这才大声问。他能感觉到唐玄的状态似乎有点不对劲,而且这个监洲,从仓洲回来,没有第一时间来到人魔战场也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儿,唐玄不是那种玩忽职守的人呵?
“可昕您还得帮我再照顾一段时间······”唐玄竟无语凝噎。
“放心,放心,小家伙好着呢,那谁,我······喜欢着呢,照顾一辈子都没关系,”孔希言哈哈大笑,脑子里想起唐可昕与唐思玄在一起面面相觑,目瞪口呆的情形,老头儿心里便心里甜如蜜,恨不能立刻从战场飞回大雪山,与两个小娃好好玩上一场。
“谢谢,爷爷,”唐玄手捧通讯器,背靠墙壁,使劲抿了抿唇,然后挂断。
“喂喂喂?”对着通讯器喊了几嗓子,孔希言有些莫名其妙的将通讯器挂回脖子,然后返回帐篷。孔希孔、孔明、墨修仙、庄万全、孙破敌、鲁万年、韩远山等人都在,正等着孔希言布置任务。
“如今我们儒门人手不多,按照牧野凋零的指示,我们需要在半个月内,在巨鹿山九子天池边缘处开凿出一条泄水通道,五丈深,七丈宽,孔明,你······”孔希言手指点在地图上的一座处在人魔战场偏南方位的一座孤山开始布置起来。在场人的脑袋不由凑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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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坐飞缆,直达博罗,又从博罗回到罗夫,唐玄就连唐有德都没有惊动,悄悄地回到了罗夫后山。
老桃树下,唐玄似有千言万语,可话到嘴边,成了一句:“老伙计,我们又见面了!”
说完身躯栽倒,整个人斜靠在老桃虬结外露的树根之上,人事不省。
树叶婆娑,如今的老桃树可是强悍的不像话,不知不觉间,树冠已经冠盖八百里罗夫山,不光大而且巨,枝繁叶茂,树隐见青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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