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生命无神的信仰,都是值得尊重的思想芳华。
也许他们在创造信仰的时候,会因环境、演化进程、思想局限等等这些因素,使得其理念并不尽善尽美,即便它也是在不断完善着。可是,却因其诚意、正心,尊重生命,使得其理念不管普适与否,从生命角度来看,都是对的。无非是想用一种信仰统一生命,使得生命的存在,更加辉煌直至永恒。
可生命何其多,思想何其芜杂。
即使你惊才绝世,总有对立的超凡脱俗;任你连横天下无双,总有合纵捭阖之间与你对立抗衡。
再未能建立起,生命的对立是主动意识生命的统一与进化失败,只具有本能意识的非主流生命之间的对立这一本质上认识之前,主动性,具有极大智慧型的生命之间的对峙、争斗、权谋往往贯穿了整个生命进化史。
这是一出无数万年来一直上演的悲剧。
多少精才绝艳之辈还没有发挥出对生命群体的作用,就倒在了狂笑着、狂喜着的同样生命态的屠刀之下;又有多少可歌可泣,却又自得自乐的悲欢离合,延着时间和历史的长河不断上演着;还有更多的才华横溢之辈,生下来乃至一生浸淫的都是针对同样生命态的艰苦训练,于小群体有益,于整个生命存在有害。
而生命关于造神的信仰,则极是不可取,尤其是当那一套理论已经失去了元气支撑,失去进阶更强大生命体的可能的时候,则更显得无比虚幻甚至压抑。
试想,例如蟑螂这种历史悠久,生命进化的半成品存在。
本身就生活在一个弱肉强食,等级森严,所谓适者生存,充满强盗逻辑的世界,那么再在精神上,空想出来一个并不存在的、仍旧是弱肉强食,等级森严的世界,就算幻想中,蟑螂具有了无限的生命,超凡的能力,从本质上看,仍旧需要俯首帖耳,低眉垂目才能生存,那和现实世界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这只是假定那个更高层次的压抑世界存在,可如果不存在呢?
这种思路,只会让你在已经并不幸福的现实世界承受痛苦,更要在想象中,承受更大的痛苦。因为在相对独立的精神世界,你仍旧要承认这样一个现实:神与神,仙与仙,佛与佛,上帝与天使之间,也并不平等。更可悲的是,就算你努力幻想了,千辛万苦到了那,仍旧是个炮灰级的存在。
而那个世界努力了会否有用,奋斗了能否在巍然端坐了无数万年的“上”、“大”存在面前,发出小小的声音,更是一个让人崩溃的未知数。
可,可是!
利益纷争、已知生存环境的有限、资源的有限、舒适生存的欲望、野心······这在生命演化进程中必不可少的一切,通过才华、信息、权谋粉饰的一切,所形成的环境,任何一点微笑的进步,都是举步维艰,举世皆敌的,何其艰难也。
罗夫后山,飞来峰前,会仙台上,庄广陵孤身一人静坐在唐玄专门为他建起来的“忘心亭”上,思绪万千,心潮起伏着。
一切在觉,一切在悟。
越早觉悟,对于任何生命态来说,都是好事儿。
什么觉,什么悟?
兼具主动性与智慧型的主流生命与非主流本能态生命之间的对立,这是其一;任何主流生命都应该团结起来,武装自己,认清自己,不断扩大自己的思维边界和生存边界,直到有一天触达生命界限,这是其二;不要过分包裹自己,更不要表面微笑骄傲,背后自卑自鄙的活着,勇敢的面对生存过程中的每一个挑战,这是其三。
最后,生命的本质在于跃迁,外物的进步不光有局限,而且仅仅只能作为辅助性事物存在,吾性自足,不假外求。在道德的框架下,活出自性,不断前行,争取在劫灭之前,捕捉到那一缕关乎生命真实解脱,生命整体之永恒的天机······
“唉!”庄广陵叹了口气,收回掌心的梦蝶,“你在故我在;我就用我庄氏一族的血脉,与你共系。”
说完,他便镇定心神,愣愣的望着摆在石台上的五百根青翠欲滴的蓍草。
几个深呼吸之后,庄广陵彻底忘记了本身的存在,整个人似乎都化成了一股逍遥不羁的气流,来回自由流淌着。
他轻轻伸出拇指与使指,捻出一根蓍草放在一边,接着,又小心的将剩下的499根分成了两份,组成了通天逍遥,周天星卜的“第一营”;继而庄广陵又迅速的从右边部分取出一根夹在左手小指间,组成了“第二营”;接下来,庄广陵双手十指如风车般转动,四根为一组将蓍草拆出了百余份,“第三营”快速成型。
接着一丛丛,一根根蓍草在庄广陵的指缝中桌面上,如光影般变化着,四营为一变,三变为一爻,六爻成一卦,三十六卦成一周天星象,所问,直指大宇边界。
忘心亭轰的一声,在蓍草的变幻中崩成了泡影,而蓍草也在变幻间成了寸寸飞灰,母星颤抖,三棵树之间的那扇从来没有过存在感的门,如同巨人呼吸般发出了轰响与嗡鸣,天地色变,风云倒卷。
而这一切风云异象随着庄广陵的一声闷哼戛然而止。
他嘴角淌出汩汩的鲜血,口中呢喃着:“包承,世界未有吉凶,元;六五,恒其德,万物未有吉凶,亨;上九,轻否,未有悲喜,利;九五,同人,未有号笑,克相遇,贞!”
随着忘心亭的崩塌,母星那庞大如山岳的重力加身,庄广陵浑身骨节喀喀作响,身躯不断萎缩,他却如同未觉。
倾尽心血,竟是这么个模棱两可的结果,难道通天经,难道逍遥卦,周天星卜失效了么?
怪不得唐玄对于易卜星相嗤之以鼻,是为末流,这就是所谓的生命的局限吧!
庄广陵苦笑着拍了拍额头,“幻梦穿梭”,一阵光影朦胧之后,母星上的庄广陵如泡影般消失,桃源星上的茅山小屋角落里的一个小房间内,庄广陵却真真切切醒来,只是嘴角兀自带着触目惊心的血迹。
······
······
“请父皇下旨,褫夺万历皇子之位,贬为地下库民,永远不得返回地上世界。”太和殿上,永平王指着垂头丧气,五花大绑的万历,义愤填膺。
“请陛下下旨!”群臣山呼海啸,没把握山呼海啸,群起响应的早就被崇合太子、马殷怀、裴文广派去了追剿前线,即便现在已经平息了战事,开始重建地上世界的一切。
“呵呵~”正统皇帝好不容易被太监们请回了皇座,竟笑出了声。
笑得很真诚,像个孩子,在这个严肃而压抑的场合,隐隐有逼宫暗潮汹涌的当下,却十分的不合时宜。
“皇帝陛下疯了?”
当然,这只是群臣包括一脸悲天悯人,局外人模样的太子心中的想法,说是不敢说出来的,毕竟涉及到皇帝陛下的威严。
皇帝可以生病,那叫龙体欠安,也算上有古典,有据可查;可皇帝陛下疯了,得了疯病,谁敢当面指出?这样的客观公正,还是留给后世的史学家们操心吧。
不管如何,总归用天威难测,圣心难揣来解释,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是万万不能,也绝对不可能会得精神上的疾病的。
“呵呵~”正统皇帝索性闭上了眼睛,又呵呵了一声。
大殿内,霎那间一片寂静,死寂的气氛,浓重的喘息声。
崇合太子不由得将眼神儿略微瞟向裴丞相,裴丞相却正在纠结。
摄于正统皇帝数十年的淫威,摄于正统皇帝如今身体情况很是健康······脱泡让位这种事儿到底要怎么开口才不突兀呢?
一颗颗冷汗,顺着老丞相的发丝流到了面颊,又跌落地面,混身衣服更是早就湿透了。
崇合太子的目光渐渐阴冷了起来,感受到这种阴冷的压迫,裴文广无奈向前紧走了几步,随后跪倒在地······皇帝陛下的情况,竟然让群臣大多数忘了了君臣跪拜之礼。
“皇帝陛下英明神武,登基以来,君明臣贤,广开言路,政治清明,万民和睦······太子年少才高,德深望隆,望陛下以龙体为念,早日传位于太子崇合。”洋洋洒洒一个来时辰,从正统皇帝的生平开始编,一直说到崇合太子有些不耐烦,群臣有些打瞌睡,裴文广这才用了了数语直接点题。
也不知是造了什孽,日月王朝这段时间一直就不太平,层出不穷的乱子,现在更是直接让春秋鼎盛的正统下台,何其玄幻。
说完,裴文广也不抖了,冷汗也不留了,反而觉得轻松了······随便吧,反正是你儿子要搞你,我也是无辜的。
“哦,呵呵~你,你,还有你,你们要谋朝篡位!”正统皇帝指了指裴文广,崇合太子,永平王,国师们以及马殷怀为首的上将军们,终于在呵呵冷笑的同时,清晰的表达了意思。
难道皇帝陛下,没有疯?
所有人霎那间如同芒刺在背,不流汗的再次开始流汗,说好听的是为了王朝未来着想,说不好听的就是大逆不道。
心头敲鼓的崇合太子望着有些畏畏缩缩的群臣,暗自下定决心,顶着正统皇帝那如同长枪一般的指向,反而向前走了几步,顾不得再装无辜:“父皇,群臣也是为父皇的身体着想,还请父皇顺应天意,察乎民心。”说完,便死死的盯着宝座上的正统,目光变得火热了起来,尤其是想到整个皇宫大内,盛京内外都是自己人,崇合太子不由得心头大定。
“逆子,你知道吗,万历做得对。这生命本就应该平等。不光我们人族,就连这花草树木、鸟兽虫鱼,都各自具有着存在的意义!”正统皇帝哈哈大笑起来,随后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望着台阶下早就目瞪口呆的群臣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