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象大陆唯一的人族聚集地-木寨,简陋但坚固的门内正在上演着一场没有悲伤的离别。
也许是人类尚在启蒙阶段,并不存在那些后世想象中的那么多的多愁善感,爱恨情仇,还停留在生存和繁衍的初级阶段,可这样离别,却在被森林覆盖的整座星上,盈溢着一股苍凉和悲壮。
大贞观者,贞问之人,观天意、神意而以为指引,是这个木寨部落的灵魂;族长奶奶,还没有进化出直系旁系血亲等概念的人族,她却是所有人都敬仰的存在,更有着大家母亲的心中印记。
他们背对着寨门,望着木寨内留守的老弱病残,眼中闪烁着执着的光。
在大贞观和族长奶奶的身后,黑压压的占满了穿着兽皮,赤着脚,脸上五颜六色涂鸦的勇气,他们是这一次“寻找元气、寻找人类希望”团队的主力。
而他们之前,站着尚未成年,但却斗志昂扬的亚娃。亚娃上身裸着,腰部以下裹着皮裙,赤着足,手里拎着一把袖珍型的木柄石茅。石茅并不锋利,打磨的也很粗造,但这木柄石茅,却是木寨大多数男人们,狩猎最拿得出手的武器了。
“同胞们,看那座山,”亚娃挥了挥手中的石茅,嘴里的宇宙语说的并不流畅。
众人随着亚娃的目光,望向遥远天际处那一抹阴沉,那是一座人类从未触及过的地方-远古神山。
之所以被这一群原始人如此名为:高、大、上,只是一方面的原因,还因为它遥不可及,总是在固定的时间,喷涂直冲天际的黑色烟雾还夹杂着火光。
每到这个时候,便会有连绵不断的阴雨和粘腻的雨水笼罩天地,而木寨内也会有这样的雨水降下。
雨点漆黑如同泥浆,彷佛从天而降的恶魔,不光让木寨忍饥挨饿的苦苦煎熬,还让森林中所有的猛兽、非猛兽于这段时间沉寂。
如果不是神山,怎么会这样高,这样遥不可及、高高在上?
如果不是神山,又怎么会有这样暴躁的一面,而暴躁之后,会影响这天地之间的一切,让人心惶惶?
而今,木寨这次倾全寨之力,目的地就是这样一座像是在天边一样,遥远而又神秘,充满着强大的压抑的所在。
不知为何,众人随着亚娃的石茅,长久凝视那座像是承天巨柱一样的山,都有些热血沸腾。
只是简陋的语言,懵懂的思维,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描述这种热血沸腾却又充满期待的浑身发热的感觉,只能就这样激动的望着,身子却不自觉的发着抖。
没有人会怀疑亚娃所说的话,这年代本就没有勾心斗角所谓的智慧。
这年代更没有浩如烟海的名词,如同瀚海沙漠中的沙砾一般创造出来的有用的、有点用的、多数毛用没有的所谓知识。
没纷争,没有有代价的爱,只有纯粹的天,纯粹的地,单纯的,为了生存每日拼搏的人。
“卡库!我这次的经历,这些天都跟你们讲了,我们的未来在于共同,在于获得元气因子,在于能否在强大于个体的理念下,通过我们人族的努力,摆脱生老病死的痛苦······”亚娃的声音,表述,没有刻意煽情,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若是人族相对发展到五花八门,争名夺利,自视聪明的时代,可能会对亚娃这个小屁孩子的一番言论嗤之以鼻: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步步来。吗的,还没吃饱呢,扯啥摆脱生老病死的高大上的问题?
可这里,却偏偏无人质疑,所有人都很开心。
前天卜了一卦,今日此刻出发大吉,必会获得巨象神的庇佑。
“卡库,卡库!”
“乌鲁鲁~”
简短的几声整齐的吼声之后,木寨门轰然打开,男人们在亚娃、大贞观、族长奶奶的带领下,鱼贯出了木寨。
没有生离死别的场景,只有数十名稀稀拉拉,老的过了头,病的很严重,小的还没断奶的族人们,充满希望目光的目送。尽管已经把全寨大多数食物都留给他们,可仍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不舍。
都知道那地方似乎很远,可很远又是一个什么概念呢?
都知道路上可能有着许多危险,吃人、吃动物的植物,巨大而不分敌我的藤曼,猛兽的海洋,各种各样的天然陷阱······
都知道该悲伤,可更悲伤的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能默默的落泪。
欢笑、落泪,这正是生命与生俱来,至深情感的表达,并不需要说的惊天动地。
木寨门慢慢合拢,如同照样下闭上嘴巴的野兽,而勇士们则用简单木架抬起年老的大贞观、族长奶奶,跳跃着穿行在最古老的原始森林里面。
空气好清新呵~
水珠好澄澈呵~
植物好青翠无污染呵~
环境好清幽呵~
可惜这帮原始人却并未对这样的美景表现出过多的关注,而是自动散成看似杂乱无章的阵型,一边小心谨慎的警惕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将大贞观、族长奶奶的担架围在中心,小心卫护他们的安全。
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而森林的残酷,更没有人比他们认识的更深刻。茂密没有行路的草丛,随是会窜出长长短短的毒蛇,大的还好,还能与之对打,动作敏捷的小的却是格外的难缠,一不小心被咬上一口,那真的是不必抢救了。粗如几个成年人腰的树木,上面下面,极有可能有各种虎视眈眈的猛兽,一旦被其扑击偷袭,几乎是必死的下场。
吃肉的植物,不知沉淀多少年,被枯枝败叶填满但一旦踩进去就会被迅速吞噬的泥潭······
美景让人惊呼的原始森林里,一草一木,每一寸地方却都写满了死字。怎么能不让这些原始人警惕万分。
第一天,便在这种紧张兮兮的气氛中,前进了80余里,好在平安无事。
夜幕降临后的原始森林里面,毫无美感可言,有的只是阴冷的风,摇曳的如同恶魔的树木,到处是比人还高的杂草,以及隐藏在暗处,不知名的危险,让人心里惶恐而孤独。
一直不停拨弄罗盘指引方向的大贞观,此时下了担架,不住的咳嗽着。担架并不舒服,虽然没有走路,但时刻动脑,担惊受怕,老头儿觉得浑身散了架般的难受。
鲜血淋漓的高档食物:猛兽的肉被分了下去,而大贞观、亚娃、族长奶奶这三名引领者还分到了几个鲜红的果子,一些族人们就地取材,用宽大的植物叶子来到随处可见的水源处兜了些水回来,等大贞观他们三人喝完,众人这才默默的开始吃喝起来。
吃完之后,这千余人的队伍便汇聚成了一个环形,大圈套小圈的圆阵,最外层的族人们手持木柄石茅,半蹲在草丛中,时刻注视着外面、上面的动静,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第二环向前,替换下最外圈的族人,如此类推。
夜晚的原始森林,不光是独行猛兽的乐园,更是无数不知名的吸血小虫的海洋。
不过当这些小虫飞近这些木寨人的身边的时候,便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四散飞跑了,一脸嫌弃的头也不回,似乎木寨人身上有什么令它们讨厌的气味一样。
夜漫漫,四周一片漆黑,而在漆黑的环境下,夜,格外的漫长。
当稀疏的光明,逐渐从头顶的枝叶缝隙中洒落的时候,天亮了。
默默的吃了一顿早餐肉之后,整个队伍继续前行。
······
······
五天后,木寨人的队伍,奇迹一般的穿行在未经开发的原始森林,却并未发生大规模战斗减员的情形出现。只有几名不小心的族人被突然窜出来的毒蛇咬死,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损失。被咬死的族人们被就地掩埋,举行简单遗体告别之后,并未影响行程。
如此顺利,大贞观把这一切归结于巨象神的保佑,只有族长奶奶清醒的认识到,这似乎是用来交换亚娃的那头恐怖而英俊的巨狼有关。
多么怀念有它在的一切啊,总有血淋淋的肉吃,不会挨饿。
梦想是什么?就是必须要做的东西。
“大贞观,族长奶奶,亚娃······”一个从十几丈高的树上溜下来的族人叫嚷了起来。
“怎么样?我们是不是离神山很近了?”亚娃瞪大眼睛,眼中闪着期待的光。
“好像,好像,还是那么远!”年轻的族人挠了挠头,双手画着圈比划着。
“难道是方向错了?”族长奶奶狐疑的望着大贞观。
“绝对不可能,巨象神赐予的神器罗盘,是绝对不可能出现错误的。”大贞观连忙摇着头否认。
这时所有人的族人聚集过来,还有一些从远处树林深处闪烁靠近的,手里拎着各种小型兽类的尸体,似乎晚餐肉的时间又要到了。
“那一定是我们走的还不够远!”亚娃手中的木柄石茅重重的杵在地上,“接下来,我们必须要加快速度了。”
没有人反对,正如没有人反对每顿饭都是吃那些血淋淋的肉一样:早餐肉、午餐肉、晚餐肉,血淋淋的还带着毛。
对于受惯了饥饿的滋味的他们来说,这就是活下去,能够吃到的最好的东西,连挑三拣四的心思都没有,淳朴的可怕。
十天后,他们开始陆陆续续的麻烦,独行巨大的猛兽、错落密布,隐藏在枯枝败叶下的吃人陷阱、群居而迅猛,动作敏捷但明显比原始人更喜欢吃肉的猛兽等等这些,开始造成木寨人族的大量减员。
夜晚也不再平静,总有一双双溜溜达达,闪着绿光、红芒,夜晚出来觅食的东西,侵扰着木寨日渐缩小的防卫圈。
二十天后,就算剩下的数百名木寨人形容憔悴,遍体鳞伤,蓬头垢面成了一个模样,但却没有一个人说回去,就连亚娃也没有半点退意。
难道他们不知道他们是人族在巨象大陆的最后希望吗?
难道他们这么没有格局,不顾大局,这么不会巧言令色吗?
非也,这是一群有着最忠诚的团队观念,最坚韧不拔的信仰的一群人,也是人族演化史中,最可敬,最值得生命尊重的一群人。
所有信仰,就是在不觉坚持中的坚持,毫无杂念,自然历经苦难而不觉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