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飘了多远,更不知道现在在哪又会飘到哪去,甚至连对周围的一切感知都变得模模糊糊的,只是知道速度很快,拉长着光影,带着尖锐的呼啸,连那双姑且称之为眼睛的东西,都睁不开了。
一旦睁开,满眼都是彩色拉长的线条,炫目刺目,令人头晕目眩······
竟会头晕?
浑浑噩噩中,终于飘到了尽头,这是一座仿佛矗立在苍天之上的门,造型古朴,无限高,无限宽,无限壮阔。
门的下方苍天倒悬,表面如蓝色琉璃般晶莹剔透,而晶莹里面,却是如丝如絮仿佛棉花糖一样的白云;门的上方虚空浩荡,阴沉的颜色,无数翻滚的漩涡此起彼伏着,无声无息,望之却让人心生自惭形秽的惶恐。
整个世界就是一座门,或者说是门的形状,又似乎是做工稍微精细一些的柴门放大了到了无限大,难以形容的大。
头顶虚无,脚踏苍穹!
柔风睁开双目,唐玄的意识又渐渐复苏,上下打量这个简单到令人发指的世界,却又壮阔的令人瞠目的世界。
虚无在上是黑的,苍穹在下是蓝的,而门却是普普通通毫无光彩的原木色。
即使在纪元之前那种蒙昧落后却又狂妄自大的年代,这样的门都不能称之为出众,可矗立在这倒悬的天地间,以其无限大,却又让唐玄的这缕意识,自动忽略了它近似简陋的材质,以微渺的精神力,却清晰的领略其大,无限却又能够感知其有限的大,无限普通却又能凸显出极致、无上的强烈意味。
无比的矛盾造成了无限的冲击,光是一瞥之间,就差点让唐玄这缕精神力分崩离析彻底消散。
生灵所望,不外乎门矣。可门后是什么,不打开来看看是不知道的,这壮阔的门,弥散着一股极致、无上的味道,神秘异常。
唐玄来回躁动的飘着,一边摆脱着精神力关于世界、关于我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一面下意识的抑制住意识中产生的惶恐、自卑甚至臣服的想法,以一种不伦不类的曲线,缓缓的向门飘去。
也许那后面是更高的门,也许是一切的起点或归宿。
临近门前,这缕精神之风速度更慢,而唐玄的意识已经慢慢迷乱在门上那些绝不重复,线条简单,在组合起来却浩如烟海的纹理里面,望着、望着,无法自拔,渐渐的,流动的气息舒缓起来,飘动的方向也变得漫无目的起来。
纹理包罗万有,每一条似乎都自成一个世界。延着线条看过去,平直、转折、上浮、下摆,毫无规律却又充满着韵律,像人,像一切生灵,向一切世界,更像生命存在跌宕的一生。
每一条线条中,唐玄都能看到熟悉的自己,熟悉的影子,熟悉的一切。看着,飘着,飘着,看着,他已分不清楚门上的自己与风,哪一个才是自己。
呜呜呜······
风声抑扬顿挫,时而欢快的低吟,时而轻轻的抽泣,时而激昂怒啸,时而平静的不带一丝声响。
门,无限大;纹理,无限多。
每一条纹理上下都没有尽头,而唐玄看了好久、好久,恍如天长地久一般,却只在烟海中的纹理中的一条,腾挪了方寸距离。
谁也不知道若是他的这缕意识迷失在这个门的世界里会怎样,也不会有什么救世主。
而救世主不过是有人创造的概念被一部分后人追捧,所有其他信和不信,说或不说,都不必一副博学多知的嘴脸,也无需妄自菲薄,自惭形秽的谦卑。
中正、平和、淡然、安详,无论怎样,都尽够了。
风的眼神朦胧,漂移的动作舒缓,那双有些诡异仿佛凭空出现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门,准确的说是盯着门上的门里,而意识却已经沉浸在那纹理中的世界里。
经历了世界无我的从悲伤、悲怆到平和,唐玄的这缕意识,在亲切熟悉的世界里,深度沉浸,全心参与,每一寸经过的纹理中,都渐渐浸满了他的情感,各种各样糅合起来,却不掺杂其他的纯粹情感。
以无我的心,行有我的事儿,这是一种难以描摹的状态。
只是这样的世界再投入,再用心又能如何?
是门,再大的门,也不过门而已······
······
······
如今的巨象大陆,全物质分解与合成机械的数量已经增加了好几倍,产能足以满足数个巨象大陆的全部生灵所需。
经过万年的熏陶与开智,不光以亚娃为核心监察使的人族,就是原始森林里原本会飞的、会跑的大多数都有了名字,活的彬彬有礼,过的安详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而没有名字仍处在弱肉强食、茹毛饮血的低级阶段存在,自然不能用大宇共同道德机制来约束,仍旧在森林里,瞪着猩红的双目,上蹿下跳的嘶吼着,只是被监察使们,刻意引导着,指示着星罗棋布的全物质保障供应点,逐渐改变着生活习性。
永恒了,但得益于生命数量恒定的规则,几乎全部生命星球都保持着稳定的平衡状态,而这种状态在持续了将近万年之后,成了常态。
没有悲伤的世界,永远宁静的世界,生命永恒的世界。
在经历了万年前,成批次的对违德者人道毁灭之后,在现在这种常态的世界里,就连道德监察使的数量也逐渐减少着。
整个世界共同,根本无需向谁装潢自己的伟大与不凡,而所有相对的,不公的,泛滥的早已消失殆尽。
可以飞,可以自由想象;可以沉浸在自己的梦想成真里而无虑于光阴不再。少了悲情,少了受限的出类拔萃,多了一种与生俱来的自尊与尊重。
不需要敬畏什么,爱且守护,差不多了。
巨象大陆的一个全物质保障供应点坐落在群山环抱的山谷中,服务的对象大多数山中的翅膀与獠牙,这群食量惊人却不挑食的家伙总会在固定的时间聚集在这里,十分友好的互相吼叫几声之后,便眼巴巴的盯着铺展在山谷地面上,呈巨大圆环状的成千上万个管道出口。
绝大多数的他们身体周围都荡漾着元气,已然成了修者的一员,而少部分没有元气相对较弱的却出现在等候大军的最前沿。
对于灵智开启的他们而言,谦让并不是口诛笔伐,值得什么大书特书的美德,而是深入骨子里的行为习惯,不是你必须,否则······而是我要。
而之所以这么早等候在这里并不是因为他们很饿,而是等待着一位值得尊敬的修者导师关于修炼上的指导,毕竟他们中的大多数对于上网和光网,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去接受、学习和普及。
空中传来一声嘹亮的狼嚎声,一只浑身银光闪烁,体型如同一座小山一般的独角巨狼从巨象大陆外太空笔直降落,轻飘飘落在这一大群原始丛林修者的中央,先是谦逊的吼了几声,随后,标准的共同语言便从那张看似狰狞的巨口中讲了出来。
与此同时,始地母星上,鸟神双翅挥舞,身后群鸟随行,又是一个充满阳光和温暖的清晨,翼展如云,从母星上空直直飞入太空深处,清脆的鸣叫声伴随着共同语的说话声,悠悠回荡着。
鬼族沉寂,只是无数各种各样飘着的哥们正摞成一座巨型宝塔,无数手指尖尖指向遥遥相望的深蓝海域,那里有两条金色的巨龙交错驰骋,更有金色的巨鲸以及数之不尽的海族在海面上纵横起舞······
人族区域,课堂内书声朗朗,而成年之后的三五成群,不紧不慢的干着自己喜欢的事儿。
无限的生命,无限的遐想,生命摆脱了你必须······你应该······否则就是浪费时间······不负责任等等不知道为了什么鸟而活着的一生悲剧,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且总有一天会做成的,无论这件事儿看起来多么的难。
更没有无数虎视眈眈的目光,手里拎着无数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大帽子,随时准备肆意的丢出去,砸出一个个人仰马翻来,当然,这一切对于大宇宇宙之外的那些繁星大世界而言,只是一个不可预期的未来。
大多数悲剧,是因为局限。局限的大多数并非悲剧的主人公,只是无力去为扭转局面做些什么,而现在的大宇世界,无疑打破了这种局限。
所有的不幸,在怪罪不幸本人的角色扮演者的时候,注定会忽略什么本不该忽略的而归结于自身,可是不幸岂会那么肤浅?而现在,无疑已经将所有不幸的根源,苦聚的源头统统掐灭了。
而这种毫无压力,轻松生活的情况下,得到拯救与最大释放的必定是生命之间,最淳朴的情感以及所有生命对这个世界发自身心的认同与热爱。
正如曾经无法反驳的道理:“金钱是万恶之源”,可是就是这万恶之源,在曾经一定时间内,成为凌驾机制、宗教、情感等等一切之上的至高无上的信仰的时候,如果没有末日拯救,世界会演变成什么样子?恐怕没有谁敢去想象和畅所欲言。
世界无我!
这个世界忘记了一个人,却保持着那个人为这个世界设定的轨迹继续前行着。不管世界之外是什么,是花也好,还是一片更广袤的世界,都不重要了。
更不需要知道他们忘记的那个人,正在做着在他永无止境的生命中,也许是最后一次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