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今日是我的生辰，这一层……的朋友们，都敞开了喝，酒我请了，我高兴！不过……嗝……饭菜我请不起，你们自己付。”

洛靖两颊红扑扑的，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一个踉跄，坐倒在方凳上。方才那番话，是他扯着喉咙喊出来的，这会儿，他的嗓子被喊得生疼，但他依旧灌了一大口酒，又咳了半天。

底下有人拍手叫好，有人骂他小气，有人叫来小二多要了好几缸酒，也有人走过来，认真地道谢，祝贺他的生辰。

“谢谢你，小哥哥，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爹爹说，心善的人，都是会长命百岁的。”

“灵儿，你又不喝酒，谢他做什么。这个小气鬼光请酒，不请饭。”

洛靖抬头看去，只见两个少女立在他面前，她们脸上灰灰的，做村姑打扮，与她们动听的声音毫不相称。

洛靖脑袋昏昏沉沉的，低头抱着酒坛子含混不清道：“我没有钱……请……请不了二位了。”

“小哥哥没有钱，却还要做好事，舍己度人，这才是爹爹说的大爱啊！”那个双丫髻的少女一开喉咙，便有宛如天籁的声音响起。

“灵儿，快回来，吃完了早些出城，天色晚了可就赶不及了。”

洛靖又忍不住抬起头来，见那个扎双麻花辫子的少女把那个名唤“灵儿”的少女拉了回去。

他痴痴地回味着这个好听的声音，不知不觉竟涌出泪来。

灵儿吓了一跳，有些不安地问向同伴：“果果，他怎么哭了，是我哪句话说错了吗？”

“喝醉的人要哭，哪里有什么理由，不理他就是。”果果白了那个抱着坛子呜呜哭着的男人一眼，夹了块茄子道，“这店的味道虽不怎么样，可东西摆设都是干干净净的，倒是难得。”

她一个不留神，竟发现灵儿又溜了过去，坐到了那个男人对面。

“小哥哥，你不要哭了，是灵儿说错话了吗？灵儿和你道歉。”

“呜呜……唔……我哭是……呜……是因为我今天生辰。”

“生辰就应该高高兴兴的啊！灵儿每次生辰，都很开心。”

男人不再说话，只是顾着哭泣，惹得邻桌的人不住地扭头白他几眼。

“你要是再理他，我就生气了！”果果再一次把灵儿拉了回去，“快吃饭，不要多生事端。这里离新都可不远，我们好不容易跑出来，可别被抓回去了！”

“我不想吃。”双丫髻的少女委屈地扁了扁嘴，担忧地望着那个痛哭的男人。

“算啦，你不吃就不吃，反正也用不着吃饭。”果果快速往嘴里扒了几口饭，结了帐便硬拉着灵儿离去了。

洛靖恍然未觉，只是一直抱着坛子，不时地灌上两口。

“这人是怎么了？”有客人叫住了小二。

“咳，他今天生辰。”

“过个生辰至于难过成这样？”

“这位客官，新到此地吧？”

“正是，跑个单帮，路过宝地。”

“这人是咱们这儿濯殷镖局当家的的独子，名唤洛靖。”

“噢，濯殷镖局啊，他家的信誉远近闻名，怎么着，少当家的是这副样子？”

“倒也不是……洛少的功夫在咱们这儿的小伙子里，那是头一号啊！不过……怎么说呢，好像是因为他洛大镖头……”小二突然压低了声音，俯首道，“到处找他一个私生子，连他娘去世——也不见得在乎。”

“哟，有这回事？”

“他这个找法，那可真是……”小二扭头瞅了瞅，见掌柜的不在，便接着道，“他和自己几个兄弟一道儿开了这镖局，天南海北地到处走镖，走到哪儿问到哪儿，半日也不着家。”

“噢……”客人拉长了声调，有点敷衍，小二却意犹未尽，接着道：

“客官，你行商可曾碰到过一个‘右股有胎记，左眉一道浅疤，健谈爱笑，一笑便露出齐整的白牙，喜欢稀奇玩意’的男孩？”

“未曾。”

“瞧我，听濯殷家的镖师们谈的多了，居然也背了下来。不过洛大镖头一找就是——七年还是八年来着，那男孩现在是什么样子，谁还说得准？况且那时候青泽战乱未平，活不活着都还不一定呢！”

小二又是一番感慨，晃着脑袋走了。客人却低头阴沉一笑：“姓洛？有点意思……”

他慢理条丝吃好了饭食，结了帐，便朝着方才两个村姑打扮的少女去处走了，不多时便不见了踪影。

濯殷镖局，洛靖揉着肿胀的眼睛醉醺醺地从侧门晃了进去，伙计忙接住他道：“少当家的，你可算是回来了，镖头在里面等着你呢！”

“他还知道回来？”洛靖左脚绊了右脚，整个人趴在伙计身上，“他根本不知道他还有个媳妇，也不知道还有个儿子！”

伙计身子转了大半个圈才扶住少当家的，刚顺着他的话头附和了半句，突然脖子一缩噤了声。

“靖儿，有些事情，我们得好好谈谈。”洛渊走了过来，坚毅的脸上满是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