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鞭头探进河水，将怪人捞了出来。他抽动着吐了几口浑浊不堪的水，双手依旧紧紧按着他的胸口，已然意识不清。

少女拨开他的手，掏出了他怀里一直护着的东西——一张薄薄的纸张。纸张边缘浸了水，模糊了字迹和印着的图画，但中间却是干透的，只是，已被扯烂。

她读着纸上依稀可见的内容，脸色变了数次。那大鸟落在了怪人的脑袋边，啄了啄他的头发道：“冰丝草，只生在寒潭潭底，那里是妖族禁地，无人能闯，你虽是半个小妖怪，可……也无望。”

少女喂他吞下了一颗丹药，又面朝着西方深深凝望，捏紧了拳头。

骤然，远处传来一阵骚乱，野兽嘶吼之声响成一片。

少女心中一惊，这片地方生长的大兽多为独行，如此密集的兽吼实在是很不寻常。

丹药起效很快，怪人的血已经止住了。她将一张符纸拍在怪人身上防止，又在他身边布置了一圈守护禁制，便向着兽吼的方向跑去，眨眼间，便没了踪迹。

瘫倒在地的怪人睁开了眼。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那日将景沐之与孙家夫妇送走之后，小七的心中仿佛跳着一只小鹿一般砰砰作响。她掌心之中的东西还仿佛残留着沐之的余温，是一个小小的香囊，淡淡的紫色，绣着雅致精巧的小花。

孙谷看着向七的神情，一下子笑了出来，他长相平凡，方脸浓眉阔嘴阔鼻，可眉宇间透着一股正气与温厚，让人看着便倍感放心：“心上人送你礼物，还不快打开看看。”

小七抬头望了他一眼，有些慌张：“我……我一会儿再看。你快回去照看麦麦吧，他的药还在后院火上，我去看看熬好了没。”

说罢，她低着头跑开了，惹来身后孙谷一连串爽朗的笑声。

向七躲在墙边，小心翼翼地将手心中的小小香囊打开，里面装着一对耳坠。耳坠上的宝石被银丝镶边，整体偏呈明艳的朱砂色，肃穆而华丽。宝石有红豆般大小，玲珑别致。

她贴着墙根缓缓蹲下，竟忍不住哭了出来。她哭的声音也是温温细细的，生怕惊扰了旁人。

半响，小七才发现，香囊里还有一张纸条：这副耳坠，很配你的美。

她把纸条叠好，与那对精巧的耳坠一同放回了香囊中，贴身收好。又打量着自己的袖子，自己的裙摆，突然觉得自己被洗得泛白的卵青色衣衫配不上那红得明艳的饰物。

她拿出手帕擦干泪水，站起身子来慢慢走着，忘记了后院火炉上煨着的药。

东方的天边，旭日初升，明媚醒目而不刺眼，将一切都照的纤毫必露，也为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辉。

这时分，路上的行人不多也不少，路边零零散散有吆喝的声音，多是叫卖着早茶面点。也有坐在路边摊子里吃的，三三两两，大快朵颐。

恍惚间，小七一抬头，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那条买卖成衣织料的胡同。她微一迟疑，还是迈进了一家铺子里。那铺子的衣物比别家更加价廉，为孙家几人置办的衣物便是从这里买的。

铺子里五光十色，分门别类展览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她伫立在一排明丽鲜艳的服饰前，实在想象不到自己若是穿上那样艳丽的颜色会是什么样子。

一个眼尖的伙计贴了过来，他阅人无数，一看这种犹豫的神情便知道她的心境：想买点好的不一样的，又有点纠结舍不得，也许还掺着一丝自卑。只要他嘴皮子利索，不愁从她口袋里掏不出银子。

“姑娘您看，我们这儿……”

伙计刚开了口，向七便知道他要开始忽悠了，便忙指着一条贵气的蓝色袄裙道：“这个，多少文？”

“一千三百四十文。”

小七微微皱起了眉头，绞着手指道：“今年米价一袋才不过五文，你这一条裙子，可顶一家子人过上一年。”

“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就是不提它这蜀州云缎的料子和绣工，单是看这颜色，可是从珍贵的青金石中提取出来，反复提纯后又掺了旁的染料——都是极稀奇的。”伙计一脸被冤枉的神情，十分夸张，“你仔细看看它这份蓝色，大气又不失温润，华贵又不失雅致，和旁的蓝都是不同的。”

小七痴痴地看着这条裙子，突然想到了曾经想看的海。晴日下的大海，也是这种蓝么？

伙计见她心动，又道：“这等好料子好颜色的衣裳，若放在八年前的云州，只有官家贵胄的小姐才有穿的资格，普通人家的女儿，就是有钱买得起，也不敢穿出门去。姑娘，眼下天下太平，皇亲国戚之下不分品级，您何必拘谨于石青这等朴素的颜色。”

“好漂亮的裙子，替我给这位姑娘包起来。不知姑娘，可否赏个脸，一同喝道茶呢？”

门边传来一个清朗悦耳的声音，小七闻声却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