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太医赶到时,还不等他走向血染了大半个长衫的皇后,楚承泽就上前拉住李太医,焦急地说:“太后现在神智不清,你快给朕看看!朕命令你一定要治好太后,无论她是真疯还是假疯!”
楚承泽边说着边拉着李太医,宛若没有看见瘫坐在墙边的白惜初。
“皇……”宫女正想提醒楚承泽,却被白惜初阻止了,她摆了摆手,然后一只手捂住腰上的伤口,艰难地扶着墙站了起来,即使每动一下,伤口便像被人狠狠刺着一样。
她明明已经偏了身子,不让江曲燕刺中要害了,怎么还是疼得厉害呢?
她明明可以躲过那一下,可是为什么偏偏看到楚承泽的眼睛时犹豫了,脑中只想着一件事‘也许这样他就可以知道江忆如的下落了’,然后一切就这样简单地发生了。
白惜初没有让宫女扶她,而是直起了腰,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捂着伤口,慢慢地往门口走。她想要离开这里,即使不能离开皇宫。
她需要一个地方藏一下,让自己不那么狼狈,不那么可笑。
在她快走到门口时,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喝,“你要去哪里?!”
白惜初以为自己听错了,愣在了原地。
“传朕口谕,太医属其余的太医全到沁德殿候着。”
“是!”
楚承泽走到白惜初面前,挡住她的去路。他神色复杂地低下头看着这个让他看不透的女人,然后弯下腰轻易将她横抱起来,动作很轻柔,却依旧扯了一下白惜初的伤口,让她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
“只要忆如一天没回来,你依旧是朕的皇后。”楚承泽说完这句话后,就面无表情地抱着白惜初大步往东宫的沁德殿走去,那里是白惜初住的地方,即历代皇后所在的宫殿。
一路上白惜初脑子里一直在想楚承泽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直到楚承泽放在沁德殿的大床上时,她也没有想明白。
“你们快帮皇后看看。”楚承泽站在一旁,冷冷扫了在场的太医一眼。再看向白惜初那染红了大片衣服的伤口位置,眉头皱了起来,他并没有想到她会躲过那一刀,虽然他当时真的有希望她躲不过这一刀,毕竟只有这样,他才有理由引出江忆如这个话题,才能逼太后说出江忆如的消息。
一切都在他掌握中,只不过现在看着这一切,都是利用一个女人来达到的,一种羞耻感慢慢涌上了他的心头。
“这……”宫里最老资格的沈太医看了眼白惜初,面色有些尴尬地看了楚承泽,“为了娘娘的清白,劳烦陛下屏退左右,再由陛下为皇后娘娘解去衣裳。老臣会用白布蒙住双眼,再为娘娘诊治。”在楚国建国以来,一直以‘礼’治国,即使是施药救人,大夫们都不可直视女子身体,在民间,如果有犯着,只有两条路,一是女子嫁给大夫,二是女子自挖双眼。而在皇宫中,纵使是为了治病,太医在看了后宫嫔妃身子后也只有一条路——死。当然,死后家人会得到一比较为丰厚的体恤金。
听闻是因为楚国建国初期发生了太医与后宫嫔妃淫(哦)乱后宫的事,所以定下了这一条看上去十分残忍的规定。
楚承泽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挥手让其余人离开,关上大门,沁德殿内就留下两个宫女帮忙。
沈太医的双眼也蒙上了白布,卷起了袖子,身旁放着木制的医药箱。
“请陛下解开娘娘的衣衫。”
楚承泽看着床上毫无血色的白惜初眼神有些涣散地看着他,似乎在努力辨认他是谁。他从来没见过白惜初这样软弱无力的样子,即使是三个月前,江升刚被抄家,他知道了她不是江忆如,闯进沁德殿大闹了一场,她也只是欠了欠身,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
甚至在他把她当作江忆如,让她拥有着无上的恩宠时,她也是欠了欠身,一句多谢,脸上看不出悲喜。
这样的一个人,如今像个破碎了的瓷器一样摊开在他面前,楚承泽竟然感到了一丝无措。
“陛下?”沈太医听皇上似乎没有动静,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身边的两个宫女也看着这一幕,心下觉得有些奇怪,皇上与皇后娘娘大婚已经大半年了,难道说现在皇上还害羞?
楚承泽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干咳了两声,伸手去碰白惜初腰间的束腰的绸缎,轻轻一扯,白色的亵衣就露了出来,勾勒出白惜初曼妙的身材。
楚承泽目不斜视地解开了亵衣,露出伤口的那一块,道了句:“沈太医,好了。”
失血过多的白惜初眨了眨眼睛,模模糊糊地看见床边站着一个修长的男人,腰间佩着的刻字玄玉折射着柔和的光。一个名字脱口而出,可是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是她忘记了很久的名字,这是个她应该要用生命拼命记住的人。
可是她想不起来了,他明明就在她眼前啊!
楚承泽看着白惜初艰难地抬着头看着自己,眼神很迷离,似乎很艰难地在克服着什么。她的手慢慢地抬了起来,朝着他这个方向。
沈太医也注意到了皇后的举动,手上的处理更是不敢怠慢,他提议道:“陛下,皇后娘娘似乎非常的不安,她的不安情绪会导致伤口的血流得更快……。”
不等沈太医说完,楚承泽已经握住白惜初伸过来的手,坐在她床边。果然,他一握住那伸过来的手,白惜初的眉头就慢慢松开了。
白惜初的手比一般女子要更为纤细和白皙,也更为冰凉。楚承泽知道她的手一直都是那么冰凉的,在那半年里,他不止一次因为碰到她过于冰冷的手指而感到无力。即便他是一国之君,却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照顾不好,那样的他如何去照顾一个国家!
当然,这件事在他知道了白惜初不是江忆如后也被淡忘了。
白惜初,你到底是什么人?
楚承泽疑惑地看着昏睡过去了的白惜初。与忆如长得一模一样,通晓医术,似乎又会武功。身上还中了据太医而言少说也有十五年的剧毒——这是三个月前楚承泽从太医那得知的,江忆如与她青梅竹马,身体一直很健康,这也是后来楚承泽一直坚信白惜初不是江忆如的原因。白惜初今年十九岁,那就是证明她四岁的时候就中了这种剧毒,什么人会对一个四岁的孩子下这种毒手?
太医说过,这种毒,根治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用各种名贵罕见的药材养着,也许有一天能够康复。又是什么人,会用各种名贵罕见的药材养着她,让她能够活下来?
楚承泽将一直手轻轻覆在白惜初的额头上,“活下去,朕要你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