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凰郡主招亲,自然是盛事一桩一个月前,皇帝命工部派员,于迎凤楼前的巨大广场上建了一座平台,环绕平台搭了一圈五色锦棚,以供贵族们起坐,普通百姓和官员也可以在外面观望。
以宁国侯府的地位,自然是锦棚里的坐客,言豫津更是一早就把言候府的锦棚高价出租,准备和萧景睿他们挤一个棚子子,同去看这场大热闹,只不过言豫津在迎凤楼等了大半个时辰,也没等到梅长苏和萧景睿他们前来。
“好啊,我在迎凤楼等了你们半天,你们却在这里打扮飞流。”随着这句抱怨出现的,当然是国舅公子言豫津,他在迎凤楼等得脚都酸了,以为两人有事情耽搁了没想到却是在给飞流挑发带。
“今天是武试第一天,陛下会亲临迎凤楼,你去了也是去磕头,更何况第一天没什么精彩的,我们下午再去最合适了。”萧景睿见好友有些生气了,便赶紧顺毛。
“说得也是,既然这样我就看在苏兄的份上原谅你了。”言豫津突然拍了拍脑袋,“我今天在穆王府的锦棚里看见青亭姐姐了!”
“我说姐姐一大早就出门,还以为她有什么事情要办,没想到是去看比武了。”萧景睿有些不高兴,“怎么也不叫我们一起。”
“景睿,青亭姐姐又不是小孩子了!”
“景睿,看起来青亭姑娘和霓凰郡主关系很好?”
“是啊,苏兄,姐姐这些年也经常去云南拜访霓凰姐姐,以前林殊哥哥还在的时候,她们和靖王殿下经常一起出去玩的。”
萧景睿突然提到林殊这个名字让梅长苏的脸色都有些发白,只不过梅长苏一向隐藏得很好,没有被发现。
乘马车到达朱雀门后,这里已是人流如织。满城的高官显贵几乎已倾巢而出,好在宁国侯府有属于自己的锦棚,不需要同他人去挤。到了棚内,几人席地而坐,便远远地望见了坐在穆王府锦棚内穆霓凰身旁的卓青亭。
“青亭姐姐,霓凰姐姐!”下午的比试还没有开始,此刻吵得很,言豫津再怎么大声地说话,卓青亭他们也只能看见言豫津的口型,卓青亭朝着几人的方向招招手,言豫津看起来就更加开学了,还一边笑一边抛媚眼,把卓青亭和穆霓凰逗得笑得停不下来。
“青亭,我去宫内拜见太奶奶。”穆霓凰在卓青亭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见自家姐姐走了,一开始被拘着的穆青便放松多了,开始大胆评价楼下人的比武。
“这都什么东西呀!不是说有初选的吗?老魏,你下去,给我把这几个杂碎切了。”
“景睿,那是谁?”梅长苏指了指观台上咒骂的那个男子。
“哦,那是穆小王爷穆青,霓凰姐姐的弟弟,这次招亲,最担心的恐怕不是郡主,而是这位小王爷。”萧景睿很贴心地为梅长苏介绍。
“穆青,你也太着急了,现在只是初选,自然鱼龙混杂,过两日就没有这样水的了。”卓青亭安抚着穆青,穆家姐弟感情深厚,实在是很难得。
北燕六皇子无权无势,却突然得到太子之位,誉王和太子悄悄上琅琊阁询问,只得到一句话“琅琊榜首,江左梅郎,麒麟才子,得之可得天下。”这位麒麟才子便是梅长苏,梅长苏偷偷来金陵,身份已经泄露,太子和誉王自然少不了一番招揽,卓青亭远远地看见太子和誉王同时到了宁国侯府的锦棚,与梅长苏交谈了许久,也可怜那位体弱的梅宗主,要陪着这两个高位之人,一直端着姿态还要陪话。言豫津一向自由散漫惯了,现在来了两个尊贵的皇子,还得陪着,实在是憋坏了,飞流更是直接拉下了脸。
最后还是高公公带来了太皇太后召见的旨意才将众人解救。
“你们快跟着咱家来吧,太皇太后要见你们。”
“太皇太后”萧景睿吓了一跳,“她老人家也来了“
“可不是。太皇太后在迎凤楼上见你们这几个孩子玩得开心,叫你们上去呢。”
“我们全部”
“对,这位先生,还有这个小哥,全都上去,还有那边的那个姑娘,也一起去。”高公公指了指在穆王府锦棚的卓青亭。
“飞流,我们待会儿要去见一个老奶奶,她要是叫你你就答应,要是给你吃的就接着。”梅长苏的嗓音带了几分沧桑,语气也有些伤感,“她是天底下最和气的老奶奶。”
“她是天底下最和气的老奶奶。”卓青亭将这句话听得很清楚,太皇太后确实很和气,只是梅长苏这个江湖人怎么会知道,而且提到太皇太后为什么会那么伤感,是想起了自己家里的奶奶,还是和太皇太后有什么关系?
“姐姐,走了。”卓青亭原本一直看着梅长苏和飞流二人,被萧景睿叫了才回过神,跟在最后,进了太皇太后所在的暖阁。
太皇太后并不在正楼,而是驾坐于避风的暖阁里。一进阁门,就看到有位头发雪白的老太太斜歪在一张软榻上,满面皱褶,容颜慈祥。除了成群的宫女彩娥、内监侍从以外,旁边还陪坐着四个人。皇后越贵妃莅阳长公主,还有一位虽是个年轻女子,她服饰简单,妆容素淡,容颜虽称不上绝美,却英气勃勃,神采精华,满室的华服贵妇,竟无一人压得住她的气势,想来除了霓凰郡主,何人有如此风采
“来了吗”太皇太后颤颤地坐了起来,眉花眼笑,“快,快叫过来,跟我说说都是哪些孩子啊”
言豫津忍不住抿嘴一笑,被言皇后瞪了一眼。因为年事已高,太皇太后近年来已有些糊涂,虽然喜欢亲近年轻人,但却根本记不清谁是谁,有时明明头一天才见过,第二天就又要重新引见一遍了。
这时太皇太后已拉起了离她最近的萧景睿的手,高湛忙从旁介绍道:“这位是宁国侯大公子萧景睿。”
“小睿啊,成亲了没”老人家慈和地问道。
“还没……”
“哦,要抓紧啊!”
“是……”
接下来太皇太后又向飞流招手,梅长苏忙将他推了过去,少年冷着脸,勉强让老太后攥住了自己的手。
“这位小哥叫飞流……”高湛飞快地问了谢弼后介绍道。
“小飞啊,成亲了没”
“没有!”
“要抓紧啊!”
“不……”没等飞流“不要”两个字出口,梅长苏已经赶紧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太皇太后的注意力自然立即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拉过他的手来,笑眯眯地看着。
“那你呢,”太皇太后的目光移到了梅长苏身上,“你是谁家的孩子呀!”
如果没有赤焰案,他可以笑嘻嘻地回答“太奶奶,我是你最喜欢的小殊呀!你不记得我了吗?”可是现在,却只能答一句“草民苏哲。”
“这位想必就是苏哲苏先生吧!”越贵妃赶紧介绍道。
“小殊,来,到太奶奶这儿来。”太皇太后笑着向梅长苏招手。
梅长苏缓步走到太皇太后跟前,心中却有无限苦涩,不管怎样,太奶奶还是第一眼就认出自己了。
卓青亭想自己没有听错,是小殊不是小苏,太皇太后是把梅长苏当成林殊了吗?卓青亭认真看着梅长苏的眼睛,好像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东西,可惜并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小殊,你瘦了呀!”太皇太后从身旁取过一块糕点,“这是你最爱吃的。”
梅长苏接过那块糕点,藏到了袖子里。
“你也来,”太皇太后又招手将卓青亭叫过来,卓青亭见太皇太后叫自己,便慢慢从最后走到太皇太后身前跪下。
“都是好孩子!”太皇太后满意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笑嘻嘻地将两人手叠在一起,“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成亲啊!”说着,还拍了拍两人的手。
梅长苏的手很冷,不像林殊的手,再冷的天都是暖的,不是他!卓青亭有些失望,想将手抽回,却被梅长苏紧紧抓住,卓青亭疑惑地看着梅长苏,却见他低下了头,没有看自己。
或许太皇太后一开始把梅长苏叫作小殊,大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是和卓青亭定了亲的小殊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曾经的赤焰军少帅林殊。
“太皇太后想是累了,你们先下去吧!”越贵妃怕太皇太后再聊就要说起林殊了,便狠狠地瞪了一眼卓青亭,只不过卓青亭此刻脑子里东西太多,根本没看见越贵妃的眼神。
“苏兄,姐姐!”梅长苏和卓青亭还待在原地,萧景睿叫了二人,梅长苏才反应过来,将卓青亭的手放开,和众人一起退出殿外。
谁知刚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背后有个清扬悦耳的女声叫道:“苏先生请留步。”
虽然她叫的只是“苏先生”留步,但可想而知所有人都留了步,一齐回过头来。
霓凰郡主身姿优美地走了过来,一派强者风范,仿佛根本不在意投注在她身上的这么多道视线,径直就走到了梅长苏面前,莞尔一笑:“暖阁里实在太闷,不适合我这样的军旅之人。苏先生如不介意,可愿陪我到廊上走走,看看下方的比试进行的如何了”
卓青亭原想和梅长苏说些什么,只不过被穆霓凰抢先了,只能作罢,经历了殿上太皇太后错认这件事情,她也没有心情去继续观看比武,只是萧景睿和言豫津还要去看比武,卓青亭便准备一个人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