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略作歇息,贺兰进明得知南霁云、李轼两人来此,亲自到馆舍迎见。嘘寒问暖一番。李轼见贺兰进明微微有些白胖,一身儒雅之气,颌下三缕长须更添几分士气,眉宇间也见仁慈,说话也沉稳温和,丝毫不见任何架子,心中顿时觉得亲近了许多,对这次借兵心中也有了许多底气。
贺兰进明温和的说道:“南将军侠名远播,勇武过人,实在是大唐不世出的名将。李公子少年英雄,一出手便立了一大功,我定要奏明圣上,为两位请功。”
火拔归仁是李轼擒拿,听见贺兰进明提起他,李轼忍不住问道:“大人准备拿火拔归仁如何?”
贺兰进明说道:“火拔归仁乃是突厥火拔部的重要将领,我着人押送他到灵武,交由圣上发落。不过火拔部乃是突厥族重要的一支,若能够让火拔归仁劝导火拔部归顺大唐,那么安贼的叛军便又少了一支重要力量,要平息叛乱便容易得多了。”安禄山能够在极快的时间内攻陷长安,一来是他手中节制的重兵,一只都是在边境对外作战的精锐,中原腹地的府兵,久疏战阵确实难以抵挡。另一方面,安禄山本来就是胡人,他招募的许多异族士兵,刀马骑射更甚本部,骑兵过处,如风卷残云,内地府兵既缺乏对付骑兵的经验,也缺乏对付骑兵的方法,根本就抵挡不住剽悍好杀的异族勇士。
南霁云深以为然,此时平叛更应该分化敌人,各个击破,把敌人变成友军便是削弱敌人最好的办法。
贺兰进明说道:“前日里李光弼将军部下的仆固怀恩便出使回鹘,若能借的回鹘精兵,胜负便只在翻手之间了。两位旅途劳累,我便不多叨扰,稍事休息,我在舍下置下酒宴,再请两位赏光。”拱手告辞。
两人送别贺兰进明,李轼高兴的说道:“贺兰进明治军有方,为人和善,看来这次定然能够借到精兵回援了。”
南霁云却没有李轼那么乐观,忧心忡忡的说道:“这个倒不见得,你看,贺兰进明来此对我们客客气气的,只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务,绝口不问睢阳,张大人早就发出了求救军贴,临淮离睢阳不远,他肯定知道睢阳军情,便是那古南风两人也问了睢阳的情况,他作为主将,明知而不提,只怕另有计较。”
李轼一听,心中一沉,不由得担心起来。南霁云笑笑,拍了拍李轼肩膀说道:“也许是我多心,待会再看吧。”
不多时,贺兰进明便邀南霁云、李轼两人赴宴。
到了席上,参加人数有十多个,贺兰进明一一介绍,李轼一时间却记不得那许多名字,和南霁云一起一一回礼就坐。
南霁云、李轼两人是外客,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到了两人身上,南霁云泰然自若,李轼却有些不太自在。李轼环视一下在座众人,有的眼神中充满敌意,有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也有的眼中大为赞许,种种神色不一而足,李轼心中也奇怪,为何这么多人在此,为何众人神色如此迥异。
这时,酒菜上来,一盘鸡翅,一盘鸭舌,一盘大肥的五花肉,猪手、鲈鱼、白玉豆腐、果脯等等摆满了一大桌,李轼看得瞠目结舌,睢阳断粮许久,李轼有数月没有见到肉食了,脑海中所想的不过是饱饱的吃上几张胡饼,喝几碗浓浓肉汁汤便满足了,陡然间见到这么丰富的菜品,只觉得口中液体分泌的一口难以包住,咕嘟咕嘟的吞了好几口,虽然这些菜品他都只猜到原材料,认不清这许多菜名,但不过片刻间,便已经是腹内翻滚,食指大动了。
坐在贺兰进明下首的一名官员站起来,李轼听介绍知道是姓卢的参军,主管农田及户粮事宜。卢参军站起身来,得意洋洋的介绍了诸般菜品的名目,李轼只听得什么凤凰翅、百花心之类的,李轼本来就只想动筷子了,根本没有心思听他谈这些奇奇怪怪的名目。南霁云心中冷哼一声,见贺兰进明一脸得色,心中不由得更为不快,贺兰进明如此专注于美食,只怕也是个自私自利之人。何况天下同遭战乱,许多民众食不果腹,临淮便是太平盛世只怕也经不住这样的饮食花样。
卢参军指着一盘须状物的菜肴问道:“诸位可知此乃何物?”
众人皆不认得,有的猜是蛇筋,有的猜是幼藤,有的猜是细鱼,卢参军得意洋洋的一一否决,清了清嗓子说道:“此乃水龙须是也。取四斤以上的大鲤鱼嘴角的胡须而作,诸位,有道是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鲤鱼跃龙门化身为龙,我们便取它两根胡须做菜。这菜极为难得,要知道一尾鲤鱼只有两根胡须,诸位看看自己盘中。”李轼一看盘中,那须子只怕有数十上百根,那不是得要杀死多少鲤鱼才能摆下这等宴席。
南霁云越听越不是滋味,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说道:“睢阳城中已经断粮近一月了,我每日都只吃一张胡饼,喝一点稀粥而已。”众皆愕然,不知其意,南霁云继续道:“我明知睢阳城中兄弟父老食不果腹,虽然腹中很饿,桌上菜品如此丰富,我却吃不下。大人赐我一张胡饼足矣。”话音刚落,席上几声怒哼。
一名孙姓的将领,一拍桌子,喝道:“南八,大人请你吃饭已经给足你面子了,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贺兰进明温和的说道:“孙将军切勿多言,南将军念及同僚,义气深重,可敬可佩。”
南霁云道:“大人,睢阳临淮相隔不过数日,两地相依相守,若睢阳城破,临淮也危急。大人须知唇亡齿寒,切莫惜兵自保。”
贺兰进明本不愿谈到此事,但南霁云在席上提出来,当着下属的面却不好回驳,温言道:“南将军所言极是,只是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若派援兵,首先要安排好临淮城防,诸军交接,非一日之功,容我调度分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