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天空透着丝丝雾气,颜家二小姐颜青豆蔻生辰。
“小姐,老爷请您换好礼服出席宴会。”丫鬟青衣拂了拂眼角未干的泪痕推门而入,手上拿着萧湄特意命人改制的礼服。
“青衣,你放着罢我来,今日虽是我生辰可也是你妹妹回魂的日子,去后山为她多烧点纸钱。”
青衣一脸犹豫的矗立在一边,不一会好像下定了决心。
“小姐,我想送妹妹的衣钵回许州。”青衣说着就跪了下来,豆大的泪珠滚滚滑落,慢慢的把头低下,“这段时间多谢小姐的照顾,待我回家把妹妹的后事料理妥当之后,必定做牛做马来报答小姐的大恩大德。”
“青衣,你这是作何,何需行此大礼,快快起来。”颜青连忙搀扶青衣。
“你我名为主仆,其实我早已把你们姐妹俩当做自己的亲人一般,你妹妹在颜府遭此大难,说到底我也难辞其咎,当初若不是我执意将你姐妹二人接来颜府,最起码你妹妹现在还好好的。”颜青叹了口气,双眸微垂:“你无父无母现在连你妹妹也去了,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亲人也没有了,我定是要护你周全对你负责到底的。”
颜青贴心的抚慰,眼角闪过一丝仇恨的光芒:“你放心,我一定会为她报仇。”
青衣头也没抬,脸埋在脖子里,看不清表情:“求小姐成全。”
“也罢,你自己小心些,早去早回。”颜青一脸担忧的看着青衣,现在这世道虽说不是乱世,但到底一个女子外出终归不放心,“我派个人护送你吧。”
青衣一听却连连拒绝,“小姐对我已经厚重了,我如何能承情。”
颜青见青衣态度坚决,便不再勉强。
待客厅已坐满了宾客,大家兴致勃勃地互相奉承闲侃。
“父亲,您找我?”颜青换上了隆重华丽的礼服,整个人显得雍容华贵,不经意间扫了颜冰凌一眼,笑语盈盈走到跟前。
“青儿,你来这。”颜宏书招手拉颜青随同自己在高位坐下,众人看向颜青表情一阵诧异,随后似有所悟。
这位置只有当家之人才坐得,颜宏书不会不知晓这个道理,如今更是当众坐实了颜二小姐在颜家的地位。
“这位是我帮你请的琴艺师傅,你以后就跟着他学习。”颜宏书手一指,从屏风后面信步走出一人,白衣蹁跹,玉树临风。
众人回头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居然是蜀地著名琴师喻帆。
传说喻帆的琴艺高操,已经修炼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宛如阳春白雪,绕梁三日余音不绝,可是听过喻帆弹琴的人寥寥无几,也因此声名远燥。
要请动喻帆出山可并非易事,非待之与常人异,常人无非寻求金银,而喻帆所求仅两个字“等价”。许多慕名而来的达官显贵皆悻悻而去。给不起喻帆所求,因为他们无从知晓喻帆的等价之物。
虽然没有见过喻帆的真面目,可是官家小姐们不惜斥重金请来和喻帆相媲美的画家北峰临摹喻帆的肖像,挂入闺阁之中,相思神往。
喻帆现身于此,众人下巴都快惊掉了。
颜青却没有作出太多的惊喜表情,故意淡定的看了一眼颜冰凌,果然颜冰凌整张脸都已经扭曲,整个人变的急躁不堪。
“喻帆,喻帆......”官家小姐们纷纷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呼喊着喻帆的名字。
“竟然是喻大琴师,今日一见,果然英俊潇洒,器宇不凡,比画像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啧啧......”人群中不是传来惊叹。
颜宏书也从众人的眼神中解读出了钦叹,暗自窃喜,他前几日差人去坊音阁请喻帆出山相辅,被门徒拦在门外,书写来意于锦书之上,即可离开回家三日等候。今天一早管家来报,忽闻门外有一琴师求见,应允前来教授二小姐琴艺,颜宏书激动的忙由出门相看,没想到真的是喻帆。
颜冰凌内心充满疑问,质问出声:“喻大琴师,为什么上次求见却被你拒之门外,如今你却还是来我颜府了,这是为何?”
颜青微微一愣,她以前也听人提起过喻帆琴师技艺高超,本以为会是个年逾不惑的中年男子,没想到竟这般年轻,看样子最长不了她几岁,清秀的脸上飘着几抹不食人间烟火的眷美。
喻帆没看颜冰凌一眼,冷冷的说道:“这位小姐恐怕是误会了,我是为颜青小姐一人而来。”
颜冰凌听了此话又羞又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本以为喻帆会给几分薄面,没想到这么绝情,直勾勾狠狠的瞪着颜青,又是颜青!依旧不死心的询问,“为何你会为了颜青出山?”
喻帆一开始没有开腔,后来全场宾客都是一副好奇的眼光看着他,心想不回答是不行了,叹了一口气回道:“凡事讲究一个缘字,我与你素无往来,我看小姐像是对我坊音阁熟稔的很,必然知晓我坊音阁的规矩我与小姐无缘,小姐何必自讨没趣。”
颜冰凌被喻帆呛的说不出话来,气就不打一处来,埋怨的看着颜宏书:“爹。”
众人心里一咯噔,坊音阁的规矩大家心知肚明,这颜府三小姐想必也是熟悉的,却还是敢上前质问,这不是自取其辱吗?以前只是听闻大夫人一向宠爱这个小女儿长期隔离世人处在深闺之中,外人也没有什么机会见识,如今一见却是如此刁蛮不讲理。
颜青此时脸上表情不动声色,内心却波涛汹涌。
“凌儿,不许胡闹,不是爹偏心,坊音阁有坊音阁的规矩,咱们也不好破坏啊。”一遍安抚颜冰凌边转过头对颜青说道:“青儿,还不去拜见你师傅。”说完还朝颜青眨眨眼暗示。
颜青见状立马跪下磕头:“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喻帆双手扶起跪地的小女子,仔细端详着这张脸,心里暗忖,真像。
颜冰凌看着眼前师徒拜师这一幕,气的跳脚,拂袖一挥,气匆匆而去。不一会,屋内已是一片狼藉,颜冰凌看着墙上的白衣蹁跹的男子画像,将手边古董花瓶砸去,此时,想收手已经来不及,画像应声落地,宣纸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道道痕迹,看着差点被自己当贡品供起来的画像损坏,颜冰凌气急败坏嚷嚷:“颜青,你什么都要和我争,自从你来了,彦哥哥就一直向着你,现在连喻帆也成了你的师父,明明我比你都出色,为什么,你要处处和我作对。”
“嚷什么?!”文秀淮闻讯而来喝到,“我看你也就只能拿这些不会说话的东西置气”。
颜冰凌满面委屈,低低喊了句:“娘。”
文秀淮正了正色说道:“还好意思说,一点脑子都不长,你知道你干了一件什么愚事吗?”
颜冰凌呆住:“?”
“你前几天是不是处置了一个婢女。”文秀淮一连串的追问,“那个婢女怎么你了,你非要置她于死地。”
颜冰凌一脸的咬牙切齿:“我就看不惯颜青那个贱人,我动不了她还不能拿她的婢女出气吗?”
文秀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颜冰凌:“你怎么就不会学学你长姐,你这样子莽撞,以后会吃亏的知道吗?”
颜冰凌噤若寒蝉,不发一言。
文秀淮眉头紧皱摇摇头,“打蛇打七寸这个道理,你不懂吗?”,处置一个婢女就已经打草惊蛇了,她向来不喜欢做无用功,要么直击要害,要么坐等良机,这孩子怎么就半分没学到。
颜冰凌心里窃喜,没想到娘居然和她有一样的想法,那她就放心了,前段时间颜青把娘气的摔桌子以为娘会出手,结果等来等去也没有看到有什么动静,还以为娘已经忘了颜青这事。
文秀淮安抚住了颜冰凌就准备离开,刚迈出两步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呆若木鸡的颜冰凌忍不住叮嘱道:“你记着,这段时间先不要轻举妄动,你已经惹恼了颜青,她必定会想尽力抓你的把柄。”
颜冰凌咬咬牙,心里恨得牙痒痒,表面还是答应下来:“知晓了,就先让她得意几天。”
文秀淮看着颜冰凌似有所悟,却未达心底的样子,无奈的再次摇摇头。
翌日,颜青一大早便坐马车去了坊音阁,由喻帆自由闲散惯了,受不得约束,能屈身前往一趟颜府已经算是破了先例。
颜青只好前往坊音阁学艺,坊音阁是全蜀最大的歌艺表演的所在,这里集结了各种优秀的琴师,舞女,歌女颇得文人墨客驻足,虽然是喻帆名下产物,可是喻帆并不常在这里或者在坊音阁,别人也不会看到他的身影。
“青儿,杵在这里干嘛,快进来啊。”喻帆难得左等右等等不到人,本来约好卯时的,现在都要快辰时了,喻帆差不多每隔半个小时就要出来看一次,却发现颜青站在门前发呆。
颜青感叹自身命运入了神,老嬷嬷在身后拉了拉颜青的衣袖示意,颜青才反应过来,“师傅。”
喻帆一把揽过颜青,嗔怪着:“你这丫头,让我好等,我们该上课了,进去吧。”
颜青缓步在喻帆的带领下进入坊音阁,神往已久,但一直没有机会见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坊音阁上下人山人海,表演弹唱样样绝世,他们走的是一条狭长的小道,在道上可以窥测阁內情况,别人却不能看见他们,看着人们醉生梦死的享受着繁华。
颜青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赞叹:“坊音阁果然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