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音施主别来无恙,短短数月不见,想不到却会再次相会。刚才老衲碰巧在观外听到施主提及青衣,不知是何缘故?”了尘大师合十颂了句佛号,面向南音。
“了尘大师果然是修为精深,只怕刚才在观外已经里里外外布下了咒法禁制吧,小女子今日到此并无恶意,大师是不是太过紧张了?”南音掩唇娇笑,却似乎并不害怕。
“南音施主见笑了,兹事体大,老僧也是不可不慎,南音施主既然没有恶意又何必在乎?况且以施主的修为,老衲也留不住阁下,施主说笑了。”了尘大师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元和听在心里依然明了。原来了尘大师已早早到了此地,想必还做了一番布置,只是不知南音又是何时到来的。
“大师言重了,小女子这点微末道行,哪能入您的法眼,大师若是要留我,只管言语一声便是了,又何须多劳?小女子定然不会推辞,只是不知大师的宗镜寺,可有给小女子留下一席容身之地?”南音却也是针锋相对,暗暗讥讽和尚的戒律。
“阿弥陀佛。南音施主说笑了,若肯光临敝寺,老僧自然奉施主为上宾,宗镜寺虽小,却也是广大佛门,岂会容不下施主?只怕施主还有未了之事,尚未归复自由身,故此来不得。”了尘大师说得云淡风轻,但南音脸色却微寒了一分。
“了尘大师果然是佛门高僧,佛门广大却也不见得哪个表里如一,嘴上说得好听,但使的手段却不见得光明磊落,合围陷阵,以多欺少更是手到擒来。小女子今日可算是插翅难飞了。”南音反唇相讥,不落分毫。
“多说无益,反又勾起烦恼,施主既然为青衣而来,老僧正想请教一番。”南音一挥手,地上的青玉簪就缓缓飞向了尘。
“这青玉簪正是青衣贴身之物,大师一问大和尚便知。”大和尚接过簪子,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青衣的簪子,当年失踪时佩戴的正是此物,不知南音施主从何得来?”
“如何得来无可奉告,但青衣此刻正封禁在这锁魂井中,日夜煎熬。比起簪子,大和尚你更应该关心当年被青城山牛鼻子打下深渊的青衣。”
“即便一根簪子也不能说明青衣就在此处,且青衣当年落入深渊,我和师弟一起搜查过都不见踪影,为何会出现在此地?老僧实在费解。”了尘大师走到大和尚面前,接过青玉簪。
“大师何必多言?今夜有大师坐镇,何不一起打开这锁魂井不就真相大白了么?莫非害怕了?”南音说罢又是一阵娇笑。
“既然有青衣线索,洒家岂能坐视不理?”大和尚不怒而威,拔身便往前院飞去。
元和只觉一阵金光闪过,却也被高瘦僧人带到了前院。只见大和尚一拳便把那巨钟打飞,铜钟落在地上嗡嗡声不绝于耳。刹那间异变斗生,大和尚反手就将项上佛珠击向南音,正殿金光大盛,更有无数奇光异彩击向了了尘大师,都被金光挡住,南音身形一晃,已经掠在两丈之外,正殿房顶,冒出了黑压压一群人来,各持兵刃,观外树影摇动,一时间不知有多少人凭空冒了出来,元和被惊得目瞪口呆,眨眼间又是十来个和尚从观外飞了进来落在了尘大师身后。大和尚也不多说,挥舞着佛珠径向南音攻去,正殿上的黑衣人也纷纷飞身下来攻向僧众。一时间碎砖断瓦、兵刃法宝漫天乱飞。和尚虽然人数不多却都骁勇善战,不多时已将黑衣人埋伏化解,开始反攻了。黑云缓缓盖过明月,伴随着一声厉吼,主殿突然炸开,许多黑衣人来不及躲避竟然被当场轰了出去,双方人马各跳到一边,相互对峙起来。尘埃落定,明月复出,元和方才看见主殿废墟中竟然站立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两手僵直上举,似乎正在吸取月光,而女子全身似乎笼罩了一层灰黑的烟雾,正在不断溢出。女子挥动僵直的手臂,被大和尚击倒的巨钟直飞了过去,悬停在女子身后,竟然发出阵阵诡异的声响,似乎有无数鬼魂在里面窃窃私语。月光照在那女子的脸上,泛着惨白的光彩,而那张开的口中,霍然有四颗雪白的獠牙!即便元和生性豁达,接二连三的异变突发,也是面无人色,倒和那妖物有得一拼。
“青衣,是你吗?”大和尚面色惨然,竟然不顾凶险向着那妖物走去。了尘大师一声喟叹,似乎印证了那妖物就是大和尚念念不忘的青衣。元和心知大和尚看似鲁莽,实则谋略颇深,刚才那一手指东打西、先发制人确是漂亮至极,若不是大和尚骤然发难,破了南音埋伏,只怕这场中僧人损伤不小。
“嘭”的一声,破旧的观门飞进院中,剑拔弩张的双方同时将武器指向了对面。大敌当前,没人敢有分毫懈怠。却看见一个道士高抬着脚正站在门口,一只手掩在嘴边打着哈欠,一手拄着根黝黑的棍子,破旧的包袱耷拉在背后,活脱脱正是天赋异禀的一身懒骨头。“哎呀,想不到这门破的这么厉害,一脚就踢飞了。对不住了各位,你们继续。我就是进来找地方睡觉的。”这道士自顾自说着,一路走了过来,似乎对这院中诡异的氛围视若无睹,倒拖着那棍子,慢慢走到了妖物面前,围着走了一圈又端详片刻,挠了下后脑勺的虱子,起手一棍把那妖物打倒,悬浮的铜钟被道士随手接过扔在一旁。“大晚上不睡觉作什么妖?给我乖乖躺着。”说着径直往后院去了。众人不禁哑然,突然闯进的道士高深莫测,不明敌友,越发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南音更不多话,一道绯红光芒划过眨眼就飞了出去,黑衣人也随之离去。
大和尚满面悲切,转向了尘道:“确认是青衣无疑了,不知是什么人将她害成这副模样。今夜之事如何处置?”
“师兄也看不透其中关窍,权且将青衣和铜钟一同带走再做计较。”了尘大师见大和尚没有异议,带领一众僧人走进后院,只见那道士正枕着包袱高翘着二郎腿睡在廊下。
了尘大师念了个阿弥陀佛,“感谢道友仗义相助,老僧了尘,在宗镜寺应事,还未请教道友尊号。”
道士打了个哈欠,欠身拱了拱手道:“道友无需多礼,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吾乃风真子。困了,晚安吉祥,福生无量天尊。”说罢一转身拱出个懒脊背对着众人,呼呼睡去了。
了尘大师微微一笑:“善哉善哉,告辞。”领着一众僧人带着青衣铜钟和迷迷瞪瞪的元和离开了道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