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这条野狗有了反应。
它嘴里冒出白沫,不过没有马上死去,也没发出惨叫声,可是从狗的身体开始痉挛的样子可以看出,它正在遭受不堪忍受的痛苦。
它的头和尾部向中间弯曲着,就像被煮熟的大虾一样,同时躯干还在不规则的扭曲着。
众人看的毛骨悚然,都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况且第一个离开,叹道:“不用再看了,送它解脱吧,这是牵机毒无疑。”
一个护卫上前,想要用刀结束野狗的痛苦,却被慕容嫣然拦住了。
“等等,我要看看最后怎么样,你们受不了的都离开吧。”
一向泼辣胆大,杀人如割草的九娘也受不了了,她转身跑开,然后在一个墙角蹲下来,开始干呕起来。
周鼎成继续看了两眼,也忍受不了赶紧走人,那些护卫们更不用说,都掩面而逃,实在没法再看了。
一条野狗并不会让这些人同情或者怜悯,那时候还没有动物保护意识,野狗最后不是冻死饿死在街上,就是落到某些乞丐的肚子里。
小君没离开,他也在继续观察着,想要完整地了解这个过程,他和慕容嫣然都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服用牵机毒之后的症状。
狗挣扎了许久,最后头和尾部扣成一个圆环,躯干则扭曲得不成样子,就像被两个大力士从两边在相反方向疯狂卷动过一样。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歹毒的毒药?”慕容嫣然不解道。
她的脸色十分难看,并非害怕这种景象,再惨的景象她也见过,只是想不明白为何一个自杀用的毒药要搞得如此痛苦恐怖,这分明用来吓唬自杀者的啊。
“俺答王。”小君没回答她的话,只是喃喃了一句。
“什么?俺答王,这事跟俺答王有什么关系?”慕容嫣然不明白。
“俺答王手里有牵机毒,只有他才有。”小君看了看四周,小声道。
“什么?你凭什么说只有他才有这种毒药?”慕容嫣然做事一向仔细认真。
“我说的不准确,应该说是只有鞑靼的王室重要成员才会有这种毒药。这种毒药专门用来赐死不贞的妃子和不忠的部下。”小君道。
“原来是赐死用的,不是用来自杀的。”慕容嫣然恍然道。
“用来自杀当然也可以,而且保证会自杀成功,神仙下凡都救不了。不过这份痛苦没人能够承受。”
慕容嫣然不再说话,她用手中的一块油布盖住惨死的野狗,然后挥手叫来一个护卫。
“把它拿到一个空地方火化了吧,要烧干净了,这狗的身体就是一个巨大的毒药。你们点上火后尽量离得远些,一定要烧干净了。”
护卫又叫来几个人,用了几块很大的油布把野狗包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抬着出去了。
况且在远处看着,只是笑笑,牵机毒的确是剧毒,称之为天下第一剧毒都不为过,不过再毒的毒药只要不沾到唾液、体液的,就不会中毒,就是沾上皮肤一些,只要洗干净也不会有事。
此刻,他的心里沉甸甸的,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原以为只是边军内部的事,现在却发现俺答王和白莲教赵大教主的阴影侵入进来了。
他所知道的牵机毒的知识跟小君说的差不多,这东西只是塞外的游牧民族喜欢用,也懂得炼制合成,最鼎盛时期就是在北魏的拓跋王朝,还有就是元朝,不过在突厥、契丹等王室中,也都有使用这种剧毒的记载。
“只有俺答王手里才有的牵机毒怎么会到了荣中军的手上?难道说……”周鼎成怀疑道。
他现在怀疑荣中军是不是俺答王的人,是鞑靼安插或者收买的谍子。
朝廷和鞑靼交战几十年了,双方一直在不断安插人员或者收买对方人员,这都很正常。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没法解释清楚荣中军为何要刺杀廖炳勋?
难道说廖炳勋跟俺答王也有关系?
廖炳勋又跟两个失踪的官员有最直接的联系,线索就是在他那里断掉的,他咬紧牙关,坚决不招供,显然不是有难言之隐,就是在保护什么人。
况且脑子里有些乱,这些关系根本看不清是怎样一条脉络线,其中空白的地方太多了,可惜廖炳勋和荣中军都死了,想要弄清楚怕是不可能了。
“你应该偷偷问下小王子,他应该知道都是什么人手里有牵机毒。”周鼎成道。
“嗯,等我见到他时问一下,不过我估计他未必肯告诉我。”况且道。
“这在鞑靼那里不算什么秘密啊。”
“的确不算秘密,不过我要是开口一问,他应该就明白了,这里发生的事现在小王子可能已经知道了,在这周围不知有多少俺答王和赵大教主的眼线呢。”况且说着,不由自主向左右看了看。
此时,小君走过来,苦笑道:“况且,你的麻烦大了。”
况且点点头,的确,如果俺答王在这件事里插手了,的确麻烦有些大。不过他觉得这种事应该是白莲教赵全干的,俺答王有牵机毒,赵全当然就能弄到手。
一旦有赵全的影子,整个事件的性质就变了,起码严重好几倍。
“你准备怎么办?”小君继续问道。
“什么怎么办?”况且不明所以。
“你手里仅有的牵机毒已经喂狗了,拿什么去跟俺答王当面对质啊。”
“干嘛要当面对质?有这个必要吗?”况且觉得好笑。
“当然有,在你们即将谈判时,俺答王搞这种小动作,明显就是违规了,你要是能抓住这一点,在谈判中就占据了主动,时不时可以敲打对方一下嘛。”小君提醒道。
“哦,可也是啊。不知荣中军家里还会不会有存货。来人,去跟王总督大人说一声,把荣中军的家抄了,看看能抄出些什么证物。”况且叫来一个护卫吩咐道。
“你这家伙怎么染了抄家的瘾头了,动不动就抄人家的家。”九娘在一旁磨牙恨恨道。
“我也不是想抄他家的财物,就是想弄些跟俺答王讨价还价的证物。小君说的很明白了嘛。”况且道。
“你们俩都不是好人。”九娘说完,转身飘然离去。
“这丫头吃错什么药了,把我也一竿子打进去了,我能跟况且一样吗?我有他那么坏吗?慕容大姐,您给评评这个理儿。”小君委屈道。
“嗯,您可比公子坏多了,公子要是有坏的地方,一定是跟你学的。”慕容嫣然笑道。
“得,我跟你们玩不起,你们人多势众,我先走了。”小君也赶紧溜走了。
护卫去了总督衙门,结果王崇古在军营里还没回来,况且又派人去了巡抚衙门,询问方逢时荣中军的家庭住址。
方逢时回信说,荣中军在这里就是一个人,以军营为家,并没有在外面买房子,身边只是有一些军士伺候他,没有其他家人。
“这家伙倒是一身轻松啊,难怪走的那么利索。”况且气的无可奈何。
若是去抄荣中军在军营里的住处就不容易了,现在王崇古在军营里,还不知里面情形如何,这个时候实在不应该再火上浇油了。
下午,卓茂林回来了,他今天卖出了两角图,下午这张是一万八成交的。
老规矩,每人一半,卓茂林交给况且一万九千两的银票。
“卓兄,牵机毒你知道吗?”况且对卓茂林说了上午发生的事,然后问道。
“什么?”卓茂林听得直嘬牙花子。
“这东西怎么会流到市面上来了,那是鞑靼王室内部用的东西,管控很严格,外面根本见不到啊。”
盐帮在塞外经营多年,对鞑靼的情形自然是比一般人清楚许多。
“会不会是白莲教搞的鬼?”况且现在想确定这一点。
是俺答王做的还是赵全干的,表面上看没什么区别,这两货比穿一条裤子还亲密呢,但有时候还是有区别的,不能完全混为一谈。
况且想弄明白这一点,就是看看将来能不能派上用场,怎么说也是一张对付俺答王的好牌啊,就看怎么打,什么时候打出这张牌。
“这事肯定就是白莲教赵大教主干的,不过这跟俺答王干的没什么区别,赵全现在是俺答王的人,他做的事一定是俺答王首肯的。”卓茂林道。
“这是究竟是白莲教主谋,还是俺答王操控,搞清楚这一点很重要。”况且道。
“我再找人好好查查吧,看看这一阵谁跟荣中军经常联系,顺藤摸瓜就能查出是谁在主持这件事。”卓茂林道。
“好,有劳卓兄,这是一万两银子的银票,用来做调查的费用。”况且递过去刚收下来的一张一万两银票。
“算了,咱们兄弟就不用这个了。”卓茂林不肯收。
“这不是给你的,查清这件事的源头不仅要动用盐帮兄弟的力量,还需要发动一切你认识的,熟悉的,能利用的人脉,这些事都要花银子的。还有,好好查查那个总兵官李志鹏,他是主要怀疑对象。”况且道。
“李总兵,不会吧?”卓茂林跳了起来,好像屁股下面的椅子着火了。
“他有什么不可能的,他又不是圣人。”况且既好气又好笑。
“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他可是总兵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