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被他反手插回了鞘里,刀锋扬起了一抹鲜血。刀又变得和以往一样,闪烁着寒光。
他还是个少年,最多不过二十岁。江湖的磨炼尚未洗去他的稚嫩。
他黑衣黑衫,面色呈现出着一种病态的蜡黄。在他的身上好像有着无尽的痛苦和疲惫。
但他的身躯依旧挺直,带着一丝孩子般的倔强。
这里是长白山脚,一场提早到来的风雪将这里染成了一片银白。
但是现在,这里已是一片断肢残骸的修罗场。鲜血染红了这块土地。
安如罪不在乎自己杀的是什么人。他只是认为这些人该死,而这对他而言就已足够了。
只不过他有个习惯,每杀死一个人都要在剑鞘上刻上一道痕印。
这是他的第一百七十二道。
“你很愚蠢,你难道不知道你惹上了大麻烦?”
安如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的声音沙哑,好像是吞下过一块火热的石炭。“我从来不缺麻烦。”
寒山雨不由一叹“你杀的是白莲教的人。”
“我知道。”
寒山雨冷冷一笑,愤声道“知道!知道你也杀。”
安如罪斜眼撇了寒山雨一眼。
寒山雨已不知应再与他说些什么了。
安如罪拎起了腰间的长刀,转身离开了这里。
独孤峰缓缓自后堂走了出来,他的面色不是很好,他冷冷道“他实在是不懂规矩。”
寒山雨面色已变得十分平淡,听到他的话反而一笑“听你谈论规矩,总是感觉十分有趣。”
独孤峰一叹“如果不是他的插手,或许铁无情已经死了。”
寒山雨摇了摇头“没那么容易的。不过他的刀越发邪意了。”
“人择刀,刀亦择人。再邪的刀,他也可以驾驭。”
寒山雨看着独孤峰眼中的思索之色。开口道“当今江湖,有两个人你最好不要算计。”
独孤峰一笑道“让我猜猜,莫不是有你一个。”
“不。”寒山雨的表情很是严肃。“是小苏和安如罪。”
“为什么?”独孤峰疑惑道。
寒山雨转身道“因为他们不守规矩。”话罢,便干脆的离开了。
自古以来,侠以武犯禁。朝廷控制江湖的野心从未遮掩过。
而江湖与各地的豪门世家往往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甚至就连朝堂上也有江湖的势力渗入其中。
但是在明朝之时,一切迥然不同。数家世家势力被连根拔起,无数的官员人头滚滚。世家朝堂与江湖的联系被削弱到了一定的程度。
六扇门是朝廷的一次试探,对于朝廷而言可有可无。而对于江湖而言却很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察觉到这潜藏的危机。毕竟江湖是年轻人的江湖。正如安如罪和小苏一样,他们有着惊动江湖的本领,却并没有足够的江湖阅历。
他们往往在江湖中成长,将经历无穷的背叛和痛苦,而后才能真正的成长。就如当年的寒山雨一般。
安如罪在某些方面和小苏很像,但是又绝对不同。
小苏像是极高山峰的一块寒冰,因为极爱于剑而高洁,因高洁而纯粹,因纯粹而孤独。
而安如罪不同,他虽然活在人间,却如同活在地狱一般。他的状态往往是极度的癫狂。妄图承担着世间的一切苦难。
他将杀戮视为极为神圣的一件事。但他却并不喜欢杀戮,甚至厌恶杀戮。
他将自己形容为来自地狱的恶鬼。
他从不为利益所动,因为他从不会缺少钱财。他是安家的人,安家的长子。
他对自己极为严苛,甚至足以称为刁难。谁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形成这样一个古怪的人。
但是这份古怪在江湖中就是魔,就是邪。可他也同样不被江湖邪道接受。因为他实在是太过令人恐惧了。
安如罪的手还握在刀柄处,刀鞘是漆黑的,纹染着地狱恶鬼和修罗。鞘身上还有着一百七十二道血痕。
他的手是苍白的,不见一丝血色。在他的掌心处是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
他喜欢黑色,所以他的衣衫袖袜都是黑的。他的头发更是永远都不会规束起来。
他并不是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他一直在流浪。因为如果他敢在一个地方久居,那么他就会被数不清的麻烦包围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他姓安,或许他早已死了。在黑榜里,安如罪的刀值价十万两,不是银两,而是黄金。
他被黑白两道追杀了整整一年。总是有些人会为那些贪婪付出代价,只不过这代价是生命而已。
他的刀并不昂贵,仅仅值二十两,是银子。一把仅仅二十两银子的刀。倒是刀鞘需要五百两银子。
刀并不昂贵。但是作为一个刀客,除非死亡,否则他们是不会离开自己的刀的,更不会将刀交出去。
这十万两买的不是这柄刀,而是安如罪的命。一个顶尖的刀客是值这个价钱的。
刀名残冥,净重七两九分,长三尺六寸。
安如罪或许有些麻烦,因为有人很想破坏一些规矩。例如白莲教。
安如罪的刀刚刚拔出了鞘,他的对手是个老者,胸口绣着一朵盛开的白莲花。他的手里也是一把刀。
老者握刀的手有些颤抖。他如今已经五十岁了,早已不是自己的巅峰时期。他甚至怀疑即便是最巅峰时的自己也很难在他的刀下支撑几招。
安如罪只是看着他,目光平淡。就好像看见路上的一块小石子一样。
他的刀动了,带着一抹惊人的绚烂。即便这老者对他而言不值一提。但是他还是出刀了,因为对一条生命的尊重。
一刀枭首。安如罪扬起了手里的刀,带着一条血线。他在自己的掌心划了一刀,也在刀鞘上划了一刀。而后将刀缓缓回鞘。
他的右手握住了刀鞘,握的很紧,鲜血不可抑制的流淌着。他依旧一言不发,面色平淡,他的手却变得更加苍白。
他在痛苦中强大,在死亡中升华。他从来不畏惧死亡,只是他总觉得自己应当在人世再受些苦楚。
魔刀安如罪,人为魔,故刀为魔,故刀法为魔。